他回過神來一看,原來刺入他手臂的是左邊那小白臉手中的長槍,槍頭旁還有五個小鈎,那一扯别提多疼啦,這長得好看的人怎麼手這麼狠啊!
他疼的想哭,可這地方亂作一團也沒地方找二哥哭去,心下便生了十二分的不快,瞪了一眼那個小白臉,我,我砸死你!
空着的右手一把抓住了那還帶着血的槍頭,這槍的材質十分不一般,他竟然沒能捏壞,左手錘便使了實打實的力道狠狠的向左邊的人砸去,看對手白皙的臉上頓時慘白了些,心裡便覺得出了點氣
就要打中那人,忽然一旁金光一閃,一杆金燦燦還鑲嵌着寶石的鳳翅鎏金镗也飛快的刺向了那個小白臉,而且後發先至,镗尖已到了那人護心鏡前
李元霸正驚訝着怎麼有人跟他搶着殺小白臉呢,忽然發現,不對啊,你這不擋着我錘子了嘛
果然下一刻,镗錘交擊,他便覺兵器上傳來一股勁力,竟然把他的錘子震的不能前進分毫。
哎呦,刺激!再一看,來的正是宇文成都,果然打了一圈還是他最有意思,想到又可以和他打架了,方才的不快便一掃而空,手上一松,那小白臉便迅速抽回銀槍,拉了一旁的黃面漢上馬就要撤
這邊宇文成都慘白了一張臉,開口卻怒是“趙王!你為何擊開我的兵器,讓我不能殺他!你怎麼幫着反賊呢”
啥?他還是第一次被人無端冤枉,也不會解釋
“我,我我沒有啊!你,你,我沒,沒看見你!”
宇文成都冷哼了一聲,帶馬而去,他再轉過身,這邊小白臉也早就跑不見了,紛亂的戰場,他莫名其妙的又被晾在了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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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鑽心的痛,
他不是接不下李元霸一錘,隻是先前他受裴元慶的一擊本就不輕,在四明山上的一個月又過得身心俱疲,得不到靜養,這次強撐着上馬提镗,本來隻是想再看那人一眼,不料事到眼前,那一錘他便不得不接
李元霸實打實的力量,激的他強弩之末的身子好一陣翻江倒海,之前強自壓下的傷變本加厲的叫嚣起來,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此刻還活着,他幾乎覺得五髒六腑都給人生生撕裂了一般
都說疼痛使人清醒,他此刻腦中卻是一片混沌。
一閉上眼,便看到那人得意的,調皮的,傲氣的的笑靥,看到那人被他擁在懷中時近在咫尺的面容,看到那人渾身浴血橫槍于他身側時冷傲肅殺的神色……
繼而又會想到四明山上,他重逢秦瓊時的歡喜,與秦瓊相擁時的緊密,想到他策馬在秦瓊身側時的那般默契…
既然決定和選擇已經做下,他無所怨怼,隻希望這些是成兒想要的,隻希望秦瓊不要像他一樣,負了成兒
然而理智和信仰可以讓他決定放手,卻無法驅散他紮了根的情感,酒精也不能
仰頭再灌入幾大口辛辣的烈酒,這是羅成給他的最後幾壇馬奶酒,宇文成都曾說過,這酒張揚任性,最是像他,
因此他不敢再留,幹脆決定一口氣将它喝光,借此再縱容自己最後一次,深深的沉浸在那些過往的回憶中
從他們第一次私下見面,看着那個不管不顧翻牆進宮來找他打架的少年,看着那人眼中飛揚的神采,他壓下一切宮規法則默然應允開始,
到洛陽的小酒肆中,被青年說破心事,看他笑的得意,他神智一松縱容自己貼向了那片溫軟,
再到雁門郡城外,他打着離死亡最近的一場仗,在心中默默決定,要用生命保護身側近處翻騰的那杆銀槍
直到如今,他們終于還是在波濤洶湧的世事中随着各自腳下的舟船離散了,任由那些曾經的荒唐化為泡影
他們之間,其實從未許過彼此什麼海誓山盟白頭偕老,有的隻是從涿郡到洛陽再到雁門的一場任性的大夢
他腳下的船尚不知何時會沉沒
羅成腳下的船亦不知駛向何方
也許,他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他了
二弟三弟接連去世,父親為他這僅剩的長子說的親事便近在眼前,他心中以死報國之志已明,本就不孝,這件事上,又如何能夠拒絕父親
烈酒滑入髒腑,刺激着重傷的身體,又一陣更為難耐的絞痛,額頭的冷汗不住的流下,遮掩了這鐵打般的護國大将軍眼角悄然流下的一滴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