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殿裡的時間,緊張而又漫長,吳瑧走出帝君殿時深深地吐了口氣。
神參從台階上回了個頭:“老秦,你們對我徒兒用刑了?”
吳瑧自認為心理承受能力還算可以,但現在兩腿發軟,一屁股坐在了門前的台階上。
“物合的事,你且忍耐一段時間。”秦莫寬慰道。
神參猛地站起來:“你們那個六主掌又翻供了?”
秦莫:“嗯。”
“你也肯?”
“當時君臨洲不止我們一撥人,神龍谷也一樣,她一口咬定被人通舍了,加上我們缺證據。”
“嘿我說老秦,你可不是那種被人牽着鼻子走的人啊,我徒弟受了這麼大委屈,你自己也被擺了一道,就這樣輕輕揭過了?”
“拟寒說除了鋒芒大會,其餘時間她須在龍殿山莊戒律堂,對外仍是主掌,等一切調查清楚了,再做決斷。”
吳瑧這會兒緩過來一些,分析給二人聽:“她不可能一直不跟背後的人聯系。”
她四下看了一眼,壓低聲音,用氣聲說道:“出來的時候我在她身上安了竊聽符,用隐秘咒掩蓋了。”
神參比了個大拇指:“高啊徒弟,一衆神君神女眼皮子底下,你也能神不知鬼不覺安到她身上。”
當然,吳瑧心說,因為出手的是某人啊。
“等等。”
“怎麼了?”
“不是你。”神參捕捉到什麼不得了的信息般,擡頭問秦莫:“這個節骨眼上,蒼崇還要開辦鋒芒大會?!”
*
人是上午到的蒼崇,通緝解除令是同時發到修仙界各派的。
有了戒律山莊莊主勾結黑雲族這樁大新聞,秦莫是奇絕人的新聞倒落了下風。
畢竟跟奇絕有仇的蒼崇都不計前嫌了,其餘各修仙宗派更沒多的話。
即便有,也是誇拟寒如何海量,如何有大局觀。
到六行洲的屬地風行洲,吳瑧一路上聽到最多的話就是這些。
鋒芒大會是蒼崇派一甲子一度的盛會,拟寒先去龍殿山莊了,讓秦莫到風行洲胡晗鎮親自接修仙界的元老人物,請去蒼崇做鋒芒大會的評判。
他有事忙,神參就在胡晗鎮上随意找了間客棧歇腳。
老闆穿着塵世的衣服,還處在無境期,像他這樣通了靈根但沒多少修行天賦的人也很多。
這些人見到修仙界,不願意被洗去記憶再回塵世,便留在這樣的古城中。
其他落腳這家店的客人都點些增靈蓮心羹、益氣補血粥之類的養生菜肴。
所以,當閑逸的廚房飄出陣陣正兒八經的人間煙火味,廚子吆喝夥計上菜,倒顯得久違。
“哦莫哦莫,那道荔枝柴燒鵝我饞很久了,怕犯貪欲影響修行。”一樓窗邊的藍衣修士猛灌了半盞茶。
面前的桌上隻有一壺養靈茶。
“忍着沒點。”他砸吧砸吧嘴,說出後半句話。
“那我不是因為這個。”坐對面的另一個黃衣修士道,“剛換了劍,身上攏共就半塊靈石。”
藍衣修士睜大眸子,果然,論窮還得是劍修。
他默默給黃衣修士倒滿茶:“多喝幾口吧,挨過辟谷期就不餓了。”
隔壁桌的遭老三“梆”拍斷桌角,“媽的,本來就餓,哪個不長眼的點這麼多。”
老闆彎着腰上前賠笑:“大爺,我店裡的桌子可都是從南疆拉來的條木,您一掌就給我——”
“啰嗦什麼!”他扔出一個袋子,“千金難買解氣,賠你就是。”
袋口敞着,露出明亮的光潤靈石。
老闆眼疾手快收下。
賺大發了,普通杉木換了這麼多靈石,少說有五十萬啊。
前頭已端上去八道菜,“噸噸噸”的切菜聲還時不時傳出來,遭老三猛地站起來,“媽的讓不讓人活了,老子倒要去會會勞什子的饕餮。”
樓上臨樓的雅間,吳瑧撤回掀着布簾的手,“人傻錢多。”
第十二道佳肴端進來,她問第三遍“吃的完嘛”,神參回了個“啰嗦”。
她輕“哼”了聲,随口問了句“味道一般啊,你覺得呢?”
鐘延:“沒你做的好。”
“哈?”
倒不是驚訝鐘延水靈靈地給她吹彩虹屁,而是,她隻燒過碳水類的東西給他吃,比起這裡的大餐相差遠了。
“嘩——”
簾子掀開,陽光透過窗子,揚起一大片浮塵。
遭老三氣勢洶洶地站在門簾外,見到三個天人模樣的修道人,一時間怔住了。
左手邊的女子擡手掩住口鼻,擡眼看來的眸子洇着一波秋水,塵世俗稱看狗都深情。
比起氣韻成熟的深情眸子,這人的還未沾風韻,幹淨得讓人遠觀而不敢亵玩。
“哒。”
遭老三被茶盞落桌的聲音拉回思緒,一時間忘了自己幹嘛來。
坐在上首的白衣男子動了動手指,浮塵頃刻消散。
他有些不悅地問:“你哪位?”
“三位客官,萬分抱歉,這位是遭老三,百玄老祖名下的俗家徒弟。”他給露着膀子的遭老三使了個眼色,“看不出三位神仙般的人物麼?大家認識認識?”
吳瑧被他瞧得有點反感,遭老三這才收回視線,“咚”一聲,半跪在原地。
三人:“……”
老闆“嘿嘿”傻笑了一串,抹着額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