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瑧不知道回個什麼,反正長短得回應人家一下,最後說了個“好”字。
“我倆這麼明顯?”銀娘給吳瑧傳音。
“不知道哇。”吳瑧傳音回去,“反正我有點心律不齊。要不是寨子周邊有護陣,鐘延不想開空間裂縫進去鬧出太大動靜,我們也不用在這裡社恐,早知道不來了……”
“瑧,他們鐘山的長老都這麼有氣勢嗎?一個世子我都害怕了,以後你去鐘山,面對一大群長老,能站直嗎?”
“我覺得夠嗆,要不我還是去蒼崇做幕僚吧,感覺自在些。”
“呵——”銀娘搖搖頭,“算了,我怕世子把蒼崇掀翻咯。”
說得正歡,前面人忽然頓住腳步,吳瑧好死不死撞在涪江背後,好死不死聽見他輕輕歎了口氣。
完了,她心想,印象分直跌。
“你們兩個确定要在我們面前耳語?”鐘延搭了一嘴話進來。
吳瑧恍然大悟,立馬切了傳音陣,一聲不敢吭。
陸老師怎麼說來着,如果你在大佬面前覺得尴尬,那就化被動為主動,哪怕話題生硬。
“話說,黑雲佬的邪咒這麼多花樣嗎?有些部族中詛咒,有的中邪咒,南疆更了,一個個被折磨得這麼瘦弱。”
涪江随手摸來一張蜷縮的葉片:“非咒,乃怆煙。”
“南疆人壽命本就不長,黑雲族制了怆煙,讓人混入集市,聲稱這東西能抵禦毒瘴,延年益壽,如今連植株也受了怆煙的侵害。”
“這麼說即便沒有怆煙,毒瘴日漸稀薄,黑雲一族遲早會攻入南疆。”吳瑧分析。
涪江轉頭瞄來一眼,“不錯。”
對他而言或許很尋常的一眼,對吳瑧來說卻好似停止行動的号令。
也不懂長老淡淡眸光掃來的意思,吳瑧怔住不敢動。
“涪江長老誇贊你聰慧。”鐘延插了一嘴。
她驚訝看回去:這你能讀出來他的意思?怕不是唬人……
接着一路無話。
走過木橋,毒婆婆和雲卷早在寨子口等候。
今日也是他們擺集的日子,再次見到鐘延,紛紛停下行了禮才繼續。
蠱娃和蠱童再不似以前吵吵鬧鬧,也跟别人一起安安靜靜地行了大禮。
“世子果然重諾,不枉費坤南蠱主一番苦心,各位請去主屋。”
“怆煙可斷供了?”涪江問道。
“回長老,前幾日世子傳信來,我便下令不得買賣。”雲卷回。
但是結果不盡人意,涪江到集市上逛了一圈,指出六個攤位還在私自販賣怆煙,可見染上這東西瘾有多大。
“叙舊的話就不說了,古夜姑娘,煩您将寨子的一半均等劃成兩片互不幹擾的地域,一邊叫齊染了怆煙的人,一邊空着,我需要一間獨立的屋子。”
吳瑧還奇怪古夜姑娘是哪位,就聽毒婆婆應了聲,合着是老相識。
吩咐完那頭,涪江轉身對鐘延說:“世子,您在那些屋子外圍圈出封陣,免得有人熬不住跑出去,我即刻研制祛除怆毒的解藥。”
銀娘因懂藥理給涪江長老打下手,兩人忙得不可開交。
坤南死時說過南疆人撐不了太久,今天過來,已經有四十多号人卧床不起了。
吳瑧和鐘延幫忙吊住那些将死之人一口氣,大家都在和時間賽跑。
破曉時分,有兩個危重之人就快挺不過去,按涪江的指點,吳瑧兩人給他們疏通靈脈。
外面吵吵嚷嚷的,雲卷也在,有人來報說十多個人鬧着要怆煙。
“身疾易治,頑根難除。”銀娘搖頭,“醫者最怕這樣的病人。”
雲卷擴聲出去:“救人容易,渡人難,若想坤南蠱主白白犧牲,你們繼續鬧。蠱娃蠱童,守着出口,誰要想不開找死,賜他神魂俱滅!”
反複威脅安慰,總算有驚無險地過了第一日。
第二天也很忙碌,到了晚上,涪江來重患所在的一間茅屋,說還差一味藥引。
他行事幹脆,這會兒卻有些為難。
“快說,有難處一起想法子。”鐘延催道。
“世子,咱們鐘山人的靈力自帶辟邪功效,您的神血效果更顯著。”
“我知道了,你忙,瑧兒,你幫我。”
制藥的屋子就在隔壁,内間擺了張床,吳瑧拿着用火烤過的柳葉細刀,怎麼也下不去手。
“塵世科技這麼發達,修仙界不能借鑒一下嘛,還用這麼古老的東西。”
“修仙的人用不着現代那些玩意,小題大做。”
“心頭血啊,我刺深了怎麼辦,不行,還是去叫涪江長老來吧。”
鐘延伸出手:“給我。”
“那更不行了。”
外面還有這麼多人等着,吳瑧深呼吸,柳葉細刀觸到他心口,一點點往裡探。
鐘延眉目擰緊,突然握住她的手,用力一刺,血順着刀鋒流下來。
用符把鮮血引到特定的小瓶中,涪江也過來了。
原本坐着的吳瑧立馬起身,沒接住身子一斜的鐘延,見他要倒下又立馬傾過去給他靠着。
“自己人,不用避嫌。”鐘延弱聲道。
“可以了。”
涪江手指微動,指間閃着銀光,肉色的靈絲飛向鐘延心口,走起交叉步縫合傷口,疼得他手心冰冷。
“你去吧,這裡交給瑧兒。”
“是。”涪江留下一包藥粉,吳瑧怕他受涼,隔空關上門。
但是鐘延擡了擡指,又把門開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易惹人話柄。”
“唉!什麼時候了,外面全是病人,誰會在意這個呀。”
心口取血不比其他傷,總歸要養一養。
鐘延全身軟綿無力下來,依偎在吳瑧懷裡道:“你忍心不扶住我。”
吳瑧:“……”把人放下,倒了些藥粉在他傷口上。
“從前你隻是一條斷尾的小蛇,可現在……修仙界的人比較傳統吧,我就是,怕别人覺得我配不上你。”
“傻瓜。”
“我出去幫忙了,有事喊我。”
這一天忙得人暈頭轉向。
子夜,涪江終于研制出了能化解怆煙毒素的丹藥,将第一批丹藥分發給各人,吳瑧到内間,見鐘延睡得香沉,匐在床邊陪,不知怎麼也睡着了。
醒來時,她反而睡在床上,還沒喚出鐘延的名字,便看見他坐在門外,跟涪江長老說話。
“況且吳姑娘還是異人,萬一有人拿此做文章,不大好辦,她既要走,你們這樣終究不能長久。”
“長久?我在封陰山一百九十餘年,早想清何為長久,大難臨頭各自飛,無事掉頭銜枝來,算長久嗎?即便以後瑧兒要離開,可我們真心相待,此心才可長久。”
“世子想清楚便好,我沒異議。兩千多年了,現如今,隻要你們這些晚輩過得舒心,便是我們老一輩最大的福氣,隻不過長新他們那兒……”
“他們跟我父親一樣古闆,恐怕得費些時日,還請您多周旋。”
“世子言重了,我盡力。”
吳瑧聽着,似乎鐘山的長老對她不大滿意,小心睡回去。
過不多時,屋内響起鐘延輕若無的腳步,在床沿坐下,勾起她的指頭,又摸了摸她的臉蛋才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