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瑧想了想，“我叫吳音信。”
絢兒噗嗤一聲笑了，“渺渺無音信，這麼悲傷的假名，雖然我的也是假名，但是我希望自己絢爛如花。”
她也是黑雲族的人，吳瑧不敢同她說太多話，目光遊離間，落在她指甲上，還有血漬皮屑。
“我控制不住自己，并不是有意傷害你。”絢兒也不遮瞞，“我和很多女孩子被抓來供他們享樂，被煉化。他們還不知道我快畸化了，不能被他們知道，完全變成那副鬼樣子之後會被帶去别的地方。”
“什麼地方？”
絢兒兩手一攤：“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麼好去處。”
“那這裡是什麼地方？”
“蓮城外的野山。”
吳瑧：“……”
她跟這地方犯沖可能。
“你的手，還有腳……”
吳瑧用衣袍蓋住變形的兩個地方，“沒事。”
“你要去哪兒？我送你。”
脫口要說出來，可是有藍光明的前車之鑒，吳瑧不敢輕易相信。
其實跟這人挺對味兒的，上一次有這種感覺的還是銀娘，想到這兒，鼻頭一酸。
沒等她想個托詞，絢兒蹲在面前，把她消瘦的四肢往背上扛。
“你不相信我也正常，但是我跟你說，這裡不能久留。”
“不用背，我，我自己可以。”
“可以個屁！”
“……”
絢兒把人往上颠了颠，驚訝道：“你好輕啊。”
她跑起來如同奇珍異獸，在山裡行動似冰上飛燕。
“他們給我喂了邪氣，我力氣大，放心，白天不會畸變。”
“你如果要把我送去黑雲族的據點，我已經是個廢人。”吳瑧索性坦誠道，“我可以就地自盡，你拿我項上人頭去交差吧。”
如果不能灰滅，相比較之下，這種方式能痛快些。
“哈哈哈哈，你好可愛。”
吳瑧：“……”
可愛這詞……
“你來自塵世？”
“差不多吧。”
再次“……”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差不多是幾個意思？
周圍的一切在急速後退，好久沒看見這樣的景象了，吳瑧往自己胳膊下多墊一層袍子，免得骨頭硌着她肩膀。
“離這裡最近的除了蓮城就是骈城，你應該要去那兒吧？”
“嗯。”
她既然猜出來了，是禍躲不過，吳瑧承認。
“你身子還幹淨嗎？”
“什麼？”
吳瑧不太确定她指身體什麼方面的幹淨。
“就是，你有沒有被男人碰過。”絢兒微微低頭，但是因為行進速度快，為了不撞上樹枝，被迫擡起頭。
“額，沒有。”
“羨慕，雖然你快死了但還是完璧之身，不像我，明明深陷泥潭卻要故作輕松。”
她說這話的樣子仿佛跟閨蜜說出門逛街一樣随意，吳瑧想起兩年前，曹智讓她當晚留下服侍。
“你，不是自願的吧？”
“沒人自願，隻不過被糟踐多了，很多人麻木了。”
“那些女孩子，你們從什麼地方被抓來的？”
絢兒想了想：“各個地方的都有吧。”
“大宗派、部族之間總是以戰止戈，受罪的永遠是零散小族和散仙，沒人會關注我們，沒人會為了我們這些小勢小利付諸心力。”
“強大的忙着穩固勢力，勢微的忙着明哲保身，站不穩腳跟的就會被擠出賽台。”
絢兒苦笑：“是這個道理。”
“不如你去骈城吧，那裡彙聚了很多散落的小部族，去那裡說不定能有落腳之地。”
“沒用的，我小妹在他們手裡，她現在還小，再大一點會跟我一樣。”
小半天過後，吳瑧遠遠看見火車，那是兩年前遇見阮媛的地方。
“有人！”
絢兒頓住腳步，連帶着被風蕩起的頭發垂落下來。
背吳瑧隐到嶙峋怪石間，絢兒交待：“這裡地處骈城和蓮城的交界地帶，往西北方向去是骈城，路上小心些，明天我會去找你。”
吳瑧還是沒敢完全相信她，嘴上答應着，等她走了立馬戴上落羽戀，靈力極慢極慢地被吸收，比之前又少了些。
罷了，她想，如果絢兒真的帶人來捉她，就用長甲割斷脖子上的動脈。
但這次，好像真的遇見了貴人。
第二天，在山林裡再見到絢兒的時候，她渾身布滿鞭傷，抱着吳瑧哭了好一會兒，一邊哭着一邊安慰安慰自己，說着我勇敢、沒事之類的話。
背起吳瑧行了一兩個小時，絢兒塞給她半袋子的靈石，告别道：“你繼續往西北方，到一條小溪澗，再筆直往東北方，不出兩天便能到骈城。”
“絢兒。”吳瑧握住她的手，“我，我在骈城有舊識，興許能治好你的病，你顧好自己，每天這個時間到這裡來，我一定帶人來救你。”
聞言，絢兒燦爛一笑，眸光卻有些苦澀，“别安慰我了，如果管用，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真的，你信我！”吳瑧怕她不如約而至，将自己的盤算說出來。
“我原本想去骈城買符了結自己，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先去求一求那人，一定能帶來救你。”
“好。”絢兒用手背擦掉眼淚，“救不了也不要緊，但如果你有辦法，救救我的小妹，她叫葉兒，綠葉的葉，她說花易惹人摘，做綠葉就很好。”
“我記住了，你再委屈兩天，相信我。”
即便去骈城小院見不到鐘延，濮長新也好，别的長老也好，總歸算對她有所虧欠，不至于見死不救。
兩人分别後，吳瑧拄着粗木枝加快速度。
才走了一天，身體就開始不對勁，回光返照的效用快消失了。
心頭酸楚得厲害，心髒開始抽搐，身體發軟猛出虛汗。
這樣的症狀隔幾天發作一次，每次脫力難受到站不住，直到心髒抽搐才會停下。
叱咒的傷也開始發作，前面橫着一條溪澗，吳瑧強行走了兩步，支撐不住身體軟倒在地，溪水和樹木漸漸模糊。
絢兒還等着她，還不能死。
吳瑧撐起上半身，一點一點爬到溪邊，把臉埋在水裡，嗆到清醒過來。
溪水很窄也很淺，緩過這一陣，她爬起來，迎着陽光，依稀看見上遊有人下來。
光線刺眼，但走路的模樣刺痛了記憶。
不可能，她應該在龍殿山莊，不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看到她，這人也是一怔。
“瑧！！”
吳瑧心道還真是不中用，沒倒下就出現幻聽了。
她想看清楚來人，剛挪動一小步，眼前一黑，失去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