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知道對方的一切,但是經不住腦子自行推敲。
兩年過去了,小孩都生了吧。
她算什麼?成功路上背後的女人?
“這兩年你在哪兒?怎麼變成先前那個樣子了?”
“不小心碰見黑雲族的。”吳瑧簡單說了一句。
之前銀娘問,她也是同樣的說法,怎樣發生的已經不重要了。
“呵。”
大冷的天,秦莫開扇扇,“跟兩個犟種交友,能累死本君。當初我入蒼崇,正是看重拟寒不扭捏。可惜咯。”
他深歎了口氣,“你覺得以鐘兄的脾氣,他會如此左右逢源?我說你也學聰明些,既不想留下,去鐘山治好身體,再拍拍屁股走人,氣死那些老匹夫,才算正經劃清界限。”
銀娘:“道君……”
“你看,連銀娘都覺得在理。”
銀娘:“……”
師父良苦用心啊,不讓她早早嫁去虛雲殿,是有道理的。
“我還有多少日子?”吳瑧半擡眼,眸子落在牆前虛空處。
如果不是她眸光空空洞洞,秦莫還以為她能瞧見正好戴着落羽戀坐在那兒的鐘延。
“我鍊子你們收了麼?”吳瑧恰好問到。
“不然呢?”秦莫理所應當回問。
後半句話他沒說出口,方便你出去找死?
“葉兒?”
“這事祈原在辦,端了蓮城驿站有些打草驚蛇,據點的人差不多跑完了,光一個名字,大概的歲數,不大好入手,他辦事有數,且等等吧。”
氣氛凝固下來,吳瑧又淡淡問:“我還有多少日子?”
“十天半個月。”
吳瑧沒再理他,半天,收回望着窗外的視線。
她來時候這扇窗是竹制的,現在鑿空了用靈術封着,風進不來,房間内看出去一清二楚,但外面的人看不進來。
再擡眼無悲無喜地盯着秦莫,意思你好出去了。
秦莫勸不動,“哼”了聲,負手轉身,叫上銀娘一起出去,一陣風帶上了門。
“道君,她……”
“讓她自己靜一靜。”
很快,外面沒了響動。
樓外有一片湖泊,被雪封着,湖心有方亭子,木橋連着兩岸。
室内卻很暖,吳瑧發着呆,直到第三次差點睡過去,擡頭見日薄西山。
時間過得真快,她想,又消磨半天。
養靈大陣為她開,便需要她主動承接陣靈,但凡自己不肯,那陣便開不了。
腹部開始隐隐作痛,叱咒又要發作了。
吳瑧睡下來,蜷着身體,半張臉窩進被子,先睡了會兒。
抽痛醒來,依稀瞄見床邊疊着兩重人影,疼得眼前朦胧,潤着一片水霧,沒看清是誰。
很快下一陣抽疼襲來,從身體裡頂上來血腥味,想把血吐到床外去,但是脖子擡了一半,聚不起再起來的力道,無力地跌回枕頭上。
銀娘的臉漸漸在溫煦的靈燈下清晰起來,幫她擦血。
頭下一片冰涼,半隻雲枕濕透,沒力氣往裡挪。
銀娘托起她的頭,麻利地抽出濕枕,換成早預備好的軟枕,再用溫濕的暖巾幫她拭汗。
昏睡之際,吳瑧覺得好幸福。
山裡的兩年,但凡遇見叱咒發作還是心頭難受無力的時候,如果剛好有野鬼陰魂靠近,隻能任由它們吸食生氣。
即便在清金道星的其它事不如意,但是認識銀娘這個朋友,值了。
半夜,叱咒消下去,銀娘匐在床邊,見她醒來立馬起身擦汗喂藥。
吳瑧軟在她懷裡,想說話,但是昏睡過去。
第二天,外頭雪停了,吳瑧睡睡醒醒,挨了一天。
這夜過後,日光照了滿湖,湖邊木凳上的雪被人拂幹淨了,吳瑧披上放在床尾的披風,拄着拐杖一階一階慢慢下樓。
昨天銀娘說扶她出來走走,但她不想動,今天稍微想活動活動。
木凳半幹,不過披風防水,吳瑧坐下來,内心無比的平靜。
但這一份平靜好似湖上的雪面,冬鳥掠過很容易留下爪痕。
肩頭什麼東西落下來,吳瑧吓得差點翻下凳子。
山中的夜晚,那些打過交道的魂鬼便是這樣偷偷靠近的。
“瑧,對不起,我怕吵到你才……”
銀娘慌忙坐下抱着她,“對不起對不起。”
觸動到敏感的神經,吳瑧縮在她懷裡爆哭起來,越想忍住哭得越兇。
“我……”吳瑧哭得肩膀一抽一抽,抹掉眼周邊的淚水,“我想回塵世的家。”
銀娘眼眶也很濕潤,握着她消瘦的肩膀,“若換做我,你也不會放手的對不對?”
“絢兒死在我面前,我知道那種感受。”吳瑧側過臉,“我不想你看着我死。”
“可是絢兒也想你活下去啊!”
吳瑧重新撲進她懷裡:“我做不到。”
她沒看見銀娘對二樓做了個不要說話的手勢。
那裡,鐘延跟着哭倒,蹲在木欄邊泣不成聲。
某個瞬間,他衣袍一緊,被秦莫拉到屋子另一面。
“你還要這樣不溫不淡地隐身下去嗎?”
鐘延扭頭看向吳瑧的方向,盡管這裡看不到人,“她現在見我隻有傷心。”
“那就告訴她你這兩年的狀況啊!”
“不行。”
秦莫不解地松了手,拽緊了拳頭。
鐘延無力後退,靠在木欄上,“養靈大陣還要五日成,要做完全準備,她受不住,我挑時機徐徐解釋。”
“徐徐?”秦莫氣得一拳砸木欄上,戴着落羽戀所以沒發出聲音。“鐘兄,我從來敬佩你,這次,你怎麼成窩囊廢了。”
他再次拽緊鐘延前襟,把他拉到屋角,指着湖邊:“那是你的人!還有六七日就要死了!”
見人實在糾結不出所以然,秦莫悶了一鼻子的氣重重吐出,“你知道若是我,現在會怎麼做嗎?”
鐘延淚眼婆娑地看過去,因他生得過分俊美,哭起來比好些美嬌娘還要楚楚可憐,秦莫嫌棄地推遠一步。
“罷了,給你十個膽也不敢。”
“如何做?”鐘延幾乎懇求地望着他。
“這會上去,唇齒交纏一番,把人抱回房裡哄着,再開始你的徐徐解釋。”
鐘延聽得心驚,踉跄着退到木欄折角處,如果不是圍欄擋着,這條極度扭捏的蛇就要栽下樓。
這番話于他而言比觸怒道法還要嚴重,“我與瑧兒還未行大禮,不可如此不敬重她。”
“我說了你做不到,又沒讓你就地圓房,越看越窩囊。”
秦莫說完瞬移下樓,摘了鍊子,讓銀娘送吳瑧回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