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始自終,季随都在原地,坦然自若看着周圍的變化,寥寥數語便化解僵局,以柔克剛地将争端轉移到另一處。
确實是一把難得的寶劍,既有鋒利又有韌性,想到這沈施不禁嘴角微微上揚。
季随感受身後有一道強烈的目光在盯着他,回頭望見一位玉面小生,一瞬間将他帶入某段回憶中,心中不禁意間流過一絲模糊的情愫,還未來得及抓取就已悄然溜走。
原是長公主啊。
有時他是無法保持理智的,而是随心而動,比如現在他莫名地邁開步伐。
兩人對視片刻後,沈施恐怕暴露慌張間将目光微轉至懷中的王萱穎。
忽地想起如今是以男裝示人,此刻行為豈不是輕薄了小姑娘,連忙松開環住她的手後退幾步。
“姑娘,多有得罪。”
王萱穎突然被松開愣住了片刻,又瞄見季随在打量着她們,心裡明了原是他害羞啊。
今日她便将她的姓名字都問來,此前她怎沒注意到如此有趣的公子呢。
兩人分開之時,季随穿過人群走了過來。
他的雙眼始終凝視着沈施,如蠶絲一般糾纏着沈施的目光,不允許她閃躲且暗含戲谑,又偏頭移至她的側面,在她耳側呢喃,“不知長公主可否滿意下官的能力。”
經曆過天上跌落地上的季随怎會不知道,他的“狀元”頭銜和春日宴上沈施的邀約,是皇室抛與他的台階,若他應下便可平步青雲,卻也危機四伏,成為明晃晃的靶子,落得衆人之矢。
絆倒世家可不是他的目的,他沒必要冒這個險,于他百利而無一害。
陌生的熱氣一陣又一陣地灑落在她潔白的頸部,一瞬間沈施目中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驚愕。
雖不清楚為何他會認出她,畢竟朱顔的換容術是數一數二的,且不論身高也不符,但想來他已經知曉他們的目的,并且極度厭惡監視與設計。
頃刻,她轉頭直視他,眉梢微微上揚,眼中含笑,隐約透出“那又如何?”的嚣張。
王萱穎疑惑這兩人為何貼得如此近講話,有什麼是她不能知曉的,莫非他們認識?
又想到自己是來收集素材的,遂問道:“季大人,你知曉誰是兇手了嗎?”
季随收回落在沈施身上的視線,望向王萱穎,同時收起戲谑挑釁的笑容,變回平常的李大人,舉止雅正,規行矩步。
“自然。”
“那你何時将那歹人捉拿歸案?”王萱穎眼中亮晶晶地泛光。
“明日。”
王萱穎激動地雙手合十成拳,放在左臉,眼睛眨巴眨巴地好像在說話,“那季大人您可以帶我們一同探案嗎?”
“我們絕對不會搗亂,乖乖在一旁待着。”
季随沒有正面回複,反而望向沈施,“長公……”,他特意停頓。
沈施即刻回瞪他一眼以示警告。
“張公子,想嗎?”
沈施微笑中帶着淡淡的冷意,“自然,誰人不想親眼目睹季大人的風采呢?”
“那便随下官來吧。”
老鸨命人搜查時,發現有一個舞姬趁亂悄悄溜至後院,欲從後門離開。
護院在樓上瞧着不對,立刻禀報,将此人捉拿到老鸨跟前,随手扔到地上。
老鸨單手抓着她的青絲,向上提拉,一路拽到季随面前。
“桃福,你如今也是有本事了,竟然想從老娘手中逃走,說那男人是誰?”
桃福雙手抓着自己的頭發以緩解疼痛,“陳媽媽,奴家也是一時鬼迷心竅,您大人不計小人過。”
“松開?你想逃走的時候,有想過交贖金嗎,啊?”老鸨越說聲音越大,另一隻手一掌又一掌接連不斷地抽打着桃福的臉。
尖銳地叫喊和哭泣壓住了所有人的聲音,回蕩在舞樂坊的木梁之上。
“疼,陳媽媽,别打了,奴家知錯,别打了,奴家今後聽話,一輩子當牛做馬伺候您,可好,别打了!”
她一手捂着腫脹的臉,緊抱着老鸨的腿,不斷地哀求。
然而老鸨将她的手拂開,不斷加重力道,“打得就是你這種不聽話的賤人。”
劍影湊到季随耳側,“大人,可要上前阻止?”
季随一直盯着沈施的動向,擡起手擺了擺。
沈施上前抓住老鸨的手,眼中泛着寒光。
老鸨看出他身上衣物飾品珍貴,不敢多得罪,語氣和緩的和之前判若兩人,“公子,奴家教訓下人,你還是莫要摻和進來好。”
“你可知此人是案件的關鍵人物,若你将其打死,唯你是問?”
老鸨已經有些不耐,“奴家不過是教訓下人,若人人皆如此,這舞樂坊如何開下去,莫非公子要英雄救美,為在場的倌人都贖身?”
沈施大力鉗着她的手使其無法動彈,她隻好松開桃福的頭發,桃福連忙坐起躲到沈施身後。
老鸨費力将手抽回,揉了揉,“若公子沒有能力就讓開,否則就别怪奴家不客氣了。”
這點施壓,在沈施眼中微不足道,“你可知肆意毆打任何人,根據受害人受傷程度,判處笞刑至死刑不等,莫非你目無王法。”
老鸨仰天大笑,“王法?公子真是好笑,如今是世家當道,皇室不過是世家的傀儡。”
轉而又平靜下來,低頭端詳起昨日用鳳仙花染成的紅甲,斜唇不屑地道:“你可知舞樂坊最不缺的就是世家公子,試問那家公子不來我這舞樂坊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