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陽光明媚,昨夜,無人遇害。
劉茉兒親自為李振續穿上朝服,眼中毫無任何波瀾地望着他離開李府的背影,回閃出過去的三年如今日的背影以及還未嫁入李府前的點點滴滴。
若說她從未愛過李振續,連她自己恐怕都不信。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就是陌生人也要生出幾分親切來,況且李振續除了讓她背不願生子的罵名外以及不再如未成親時假含愛意外,該給她體面都給了。
而最讓她難抉擇的是這個還未成形的孩子,一個與她命運相連的新生命。
她低頭輕撫小腹,現如今仍舊平坦如初,垂下的眼眸中流露出迷茫與動搖,她不知李振續被抓後,她與她的孩子該何去何從。
可那些無辜的生靈又該何去何從呢?
若是她隐瞞下來,她又如何對得起劉俪兒,怕是死後化作鬼,她都無顔面對她。
下一刻她雙手交疊在身前,眼神清澈不再被密雲掩蓋,淡然注視着绯色消失在門後,堅定轉身前往後院,看着幾人翻牆進來,身上挂在布袋,有一塊白布露出。
她在前方開路,身後的外人跟着,一路無阻地進到了疱屋中。
一陣乒乒乓乓過後,疱屋俨然完全換了一副模樣,劉茉兒站在門外,幽深的眼睛最後掃過,“咔嗒”門被合上,她又像來時一樣帶着他們離去。
随後她再次回到房間,拿着梳篦一遍一遍重複地梳着頭發,等待着夜幕降臨,好戲上演。
或許她會落得無處可去,但她對得起良心,對得起母親教導她的為人行善和秦氏的照拂。
恐懼被青絲吸去,又被梳篦梳落。
李振續散值特意繞路去往常劉茉兒最喜歡的玉器店,将通體冰翡翠的玉镯買下才回李府。
往日這時劉茉兒早已在李府門前等候,甚至被風吹得鼻尖通紅,隻願能早些見到他。
直到他到了李府門前也不見劉茉兒身影,一絲不耐緩緩爬到他的面上。
莫非是她昨夜未曾睡安穩,身子虛弱才未來迎接他。
悉數此前他亦未如何注意她,隻當是她理所應當罷,如今他欲改過自新,便不與她置氣,主動去瞧瞧她。
李振續推開他們的房間,入目無人。
他仔細端詳起此前他鮮少光顧的房間,三年來還是成親時的布局。
劉茉兒也曾提議按他的喜好,重新布置一番,可惜他本就不喜歡他,就算是布置成他歡喜的模樣又如何呢?
他大步跨進,想着今夜便與她相商,重新制備家具。
紅紗輕動,細手拂之。
劉茉兒穿過紅紗而來,身上隻有一件白色素衣,頭發披散,散落在兩側。
即使未粉飾,她仍舊皮膚白皙,更顯得眼下的烏青紮眼。
“茉兒可是昨夜未休息好?”
李振續雙手張開将她環住,劉茉兒緩緩點頭也算給他回應。
他又悄悄從袖中掏出玉镯,為她戴上。
“可還喜歡?”
劉茉兒低頭,将玉镯通體瞧了一遍,阖眼一瞬,再次睜開眼,對着他重重點頭。
李振續不同往日帶她溫柔,為她穿衣,為她夾菜,甚至關心梳妝鏡前她掉落的頭發,抱着她上了床,嘴上說着道歉和往後要對她加倍的好。
但是劉茉兒如提線木偶一般,他說一句,她附和一句,直至傳來異響。
總讓他感到不适的劉茉兒變成了一個活人,蜷縮在他的懷中,嘴中呢喃喚着“李郎”。
李振續拍拍她的肩膀,“不過是風聲而已,莫要害怕。”
“不不不,我沒有,我沒有,是他,沒錯就是他。”
劉茉兒捂住耳朵,蹬腿後退至床角,指着李振續。
李振續額頭處青筋暴起,他如此費心地哄着她,她就這般指着他。
下一瞬,劉茉兒又指着空無一人的梳妝台處,“小瑤是他殺了你,我沒有。”
她抱頭痛哭,嘴裡反複念着“我沒有”。
聽到“小瑤”的名字,李振續猛然轉頭,發現什麼都沒有,随後雙手搖晃着劉茉兒單薄的肩膀。
“你是不是知道了,說話,說話。”然而劉茉兒似乎陷入了一種旁若無人的境地,嘴裡隻有那三個字。
李振續隻能洩氣,起身下床,暗罵一句“瘋婆子”。
此時,劉茉兒擡頭,卻眼神渙散,莫名說了一句“小瑤在疱屋。”,又将頭埋在懷中嘴裡念念有詞。
而聽到這句話的李振續怔怔地站在原地,忽感背後陰風徐徐,明明房間中門窗皆關閉。
不遠處的疱屋傳來不明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