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可憐的。她決定放夏葡一馬,“你先下山,到車裡等我。”
夏葡一聽,腿不酸了,腰打得筆直,頭也不回地往下走,嘴裡大喊道:“空哥在昭悟寺廟裡面,找不到就去找工作人員。”
最後的路程,郁今昭走得格外艱難。
石闆路鋪在縱橫交錯的樹根之上,郁今昭數不清自己摔了多少跤,反正渾身是泥,略顯狼狽。
越是接近昭悟寺,視野越開闊,朝拜的人越來越多。
陌生的經文在耳邊盤旋,神聖不可忽視,郁今昭感覺自己被潛移默化了,她在心裡不斷的默念願望。
第三百二十八次,願望暫停許諾。
一層一層的人牆裹滿檀香,他們簇擁着往前走,郁今昭緊随其後加入隊伍。
寬闊的院壩中間放置三座香爐,爐内的香灰積攢厚厚一層。
橙色的點點星光忽明忽暗,一大片青煙頃刻間袅袅升起。
檐角的銅鈴正巧被山風掠過,人聲吵鬧,郁今昭聽不見鈴铛的聲響。
除了她,沒人注意到鈴铛的晃動,所有人都在虔誠地禱告。
安靜,專心緻志。
當所有人鞠躬,挺直腰闆的那個人顯得非常突兀。
郁今昭認為自己需要随波逐流,她到領香處拿起香,慢慢向香爐靠攏。
距香爐不到一米的地方,郁今昭停住腳步,将香與眉齊平,那個願望靜悄悄的在心裡生根發芽。
第三百二十九次,願望成真。
佛祖成全了郁今昭。
要說在人山人海中,一眼認出裴宿空算不算難事,郁今昭回答:不算。
日夜思念的人,每寸皮膚的紋理均烙下過與旁人不同的印記。
再次見到裴宿空,世界進入黑白的靜止狀态,萬事萬物定格在前一秒,隻有裴宿空色彩鮮豔,一舉一動遭人豔羨。
再次遇到裴宿空,郁今昭學會淡然。
盡管,思念發出的聲音震耳欲聾。
香爐前,裴宿空垂眸看着指間的三炷香,煙霧在半空裡散成一縷縷薄紗,給人加上一層濾鏡,朦胧不清。
他舉着香将近兩分鐘,才俯身把香插進灰堆,腕間垂落的手表擦過銅爐。
郁今昭依然沒聽見聲響,可腦海自覺生成了一陣叮當響,這點動靜逼進胸口,震得她無法動彈。
此刻她是亵渎神明的卑鄙小人,躲在人堆裡窺視虔誠的信徒。
裴宿空身形清瘦,冷着臉,立在人群之中,一動不動。
片刻香灰折斷,落到香爐裡和它們融為一體。
凝固的四肢晃了晃,裴宿空從胸口的口袋裡,摸出了一個黃色的東西,端詳良久,愛惜地放回兜裡。
郁今昭離得很遠,看不清楚那東西,到底是什麼。
但她隐約記得,那東西自己好像在哪見過。
就在郁今昭思索的幾秒鐘内,裴宿空已經脫離了人群,正大步往外邁。
他和她的距離,一下子拉長了。
郁今昭将困惑抛之腦後,擠開人,奔向裴宿空。
他走得很快,她怎麼也追不上。
這場單方面的較量,止于裴宿空側身讓朝拜者。
冷風吹得郁今昭臉生疼,腦子卻異常清醒。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郁今昭攥緊香,火光朝前,一頭撞上裴宿空昂貴的大衣。
火星鑽進羊毛夾棉層,發出細微的呲響,灰燼弄得到處都是,髒兮兮的。
郁今昭看着那顆黃豆大小的窟窿,抓住裴宿空黑色的衣擺,滿含歉意地說:“先生對不起,多少錢?我賠你。”
她刻意放低姿态,等候裴宿空處置。
“我沒帶現金,加微信轉賬可以嗎?”郁今昭循序漸進地提出要求,妄想步步緊逼,輕易完成自己的目标。
幼稚、莽撞。
很長一段時間,裴宿空抿嘴不說一句話。
他安靜地看向郁今昭,瞳孔之中找不到憤怒,連一絲驚訝都沒有。
漫長的等待如寒風凜冽,郁今昭隻覺手腳冰冷呼吸不暢,她加重手部的力氣,生怕裴宿空大人不記小人過,然後一走了之。
“先生?”話音落下,不确定居多。
郁今昭心中總有一根弦緊繃着,反複拉扯她的神經系統,叫她痛苦不已。
裴宿空不會搭理人的悲觀情緒占據上風,郁今昭在短時間内找不出下一步應該如何發展,她急得眼眶泛紅。
不能放他走,郁今昭霍然想起夏葡說過的話,擠出離賞心悅目差十萬八千裡的笑容。
她挂着僵硬且疲憊的笑,再次問:“先生?”
裴宿空居高臨下地看着郁今昭,像是從頭開始剖析她的所作所為,到底存着怎樣拙劣的心思。
“奇葩的相遇把戲,你到底要玩幾次?”
裴宿空的話特别直接,夾帶着鄙夷,沒有一絲拐彎抹角,打得郁今昭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