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葡一抖,下意識如實回答:“空哥經常偷看曾昔的照片。”
那是一張偷拍的側臉照,畫質堪憂,夏葡匆匆一瞥,看不太清楚,依稀能辨出是高中時代的曾昔。
青澀、懵懂,穿着發白的短袖,笑得格外燦爛。
“空哥他超愛,你絕對有機可乘。”
夏葡說得輕巧,現實能有那麼容易嗎?偷偷看曾昔的照片,反向說明裴宿空放不下。
前路一片漆黑,沒有出頭之日,郁今昭悶了一口氣堵在胸口,嗓音眼裡冒出酸苦:“裴宿空對曾昔深厚的感情裡,有我立足之地嗎?”
“有。”夏葡像哄小朋友一樣耐心地說,“再怎麼愛也不能強搶民女吧?人家現在可是有正牌男朋友的。你不一樣,你長得和她差不多,能挑起裴宿空的興趣。”
夏葡說話過沒過腦子,郁今昭不知道,反正挺難聽的。
好在她不計較,替身也好,修成正果也罷,她要得不多。
有一技之長,能光明正大地留在裴宿空身邊,就再好不過了。
為此,郁今昭祈求曾昔一定要和現男友,長長久久白頭到老。
如果有情人定會終成眷屬,那麼懇求無情人永遠獨占鳌頭。
*
臨近黃昏,暖色泯滅,取而代之的是萬家燈火。
距城區十幾公裡開外的區域,缺少住戶,呈現一片寂靜晦暗,唯有億萬斯年這棵獨苗亮着白光。
燈火通明的莊園人聲鼎沸,庭院内随意擺放着木桌和篝火,男男女女嬉笑打鬧,酒杯互相碰撞的聲音接連不斷。
火焰在空中狂舞,燃盡刺骨的寒風。
圍繞爐火熱舞的女生,脫下厚重的棉服,露出僅遮住胸部的銀色吊帶,纖細的腰肢蕩起适宜的弧度。
薄薄的吊帶表面縫有一層亮片,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波光粼粼,惹眼得很。
女生微眯着眼,眼底殘留大量厭煩,不留痕迹地躲開那些蜂擁而至的男人。
極具魅力又進退有度,郁今昭不免多看了女生幾眼。
像是有預感,一道充滿鄙屑的目光看了過來。
僅一秒的對視,女生的眸光中閃過錯愕,郁今昭神色一緊,拉下帽檐躲開那變化多端的視線。
不會這麼倒黴吧?郁今昭心裡咯噔一下,口罩、帽子一個不落,整張臉遮得嚴嚴實實,獨留一雙眼睛。
全副武裝的架勢,不可能還有人認得出她是誰。
抛開看不見的臉,郁今昭今日穿着打扮跟平常通勤的喜好截然不同,很難将二者聯想在一起。
郁今昭是明星,服務于角色和粉絲,她的穿衣風格是多變的,休閑、古典、禦姐,少年感、少女感都有過嘗試。
曾昔則不同,她的風格單一,萬年不變的校服或者洗到發白的舊衣服。
清純,楚楚可憐這類詞,可以說是曾昔的人設,她酷愛穿黑白灰三種顔色的衣服,小白裙排第一。
除去拍攝需要,郁今昭很少穿白裙,私下幾乎找不到一條純白的裙子。
當年演單簡的時候,幾次因拒絕穿白裙被雲茴罵得狗血淋頭,說她沒牌硬耍。
後來兩人各退一步,縮短了穿白裙的時間。
要是雲茴知道,今天的郁今昭不僅穿着一身沒有其他顔色點綴的白裙,還潛入燈紅酒綠的世界,她一定會氣到口無遮攔。
“郁今昭你他/爹的,裝得可真像!不是說對白裙有深仇大恨嗎?穿就穿吧!出去玩還不帶我!”
郁今昭都能想象到雲茴說話時龇牙咧嘴的表情,她無奈地把下巴縮進長款羽絨服衣領,沿着石闆路向莊園内走。
二十多米的路途,郁今昭大緻數了數親嘴的人不下三十對。
滋滋作響地舔唇聲吓得郁今昭加快腳步,傳言說得沒錯,億萬斯年白天是正經呆闆的餐廳,夜晚是癡男怨女的酒池肉林。
多種香水混在一起,香到惡臭的程度,郁今昭難受地吸了吸鼻子,好在大廳的味道要比走廊好得多。
醉人的酒氣在空氣中飄散,截斷煩人的香水味。
震耳的音響咚咚地叫着,繁多的光線忽明忽暗,酒精麻痹神經,一群人在舞台中央搖頭晃腦。
億萬斯年,一三五清吧,其餘時間正宗酒吧。
鬧哄哄的,郁今昭來得不是時候,好位置被人占滿了,她挪到角落,找到個無人的座位坐了過去。
人多加上開着空調,溫度微高,郁今昭脫掉羽絨服搭在沙發上。
億萬斯年有五層樓,第四、五層屬于私人領域,必須有會員或者工作人員才能踏入那裡。
夏葡打聽到裴宿空經常于501會見合作方,在保密效果做得非常嚴密的區域談工作,也不知道其中蘊含着多少不可告人的勾當。
“女士,請問有什麼需要的嗎?”服務員拿着點酒水的平闆說。
郁今昭拿起平闆往下翻,五花八門的酒水昂貴極了,她挑挑選選找出一杯價值303的檸檬水。
“謝謝。”郁今昭擔心被人聽出聲音,刻意壓低嗓音,“這裡的會員怎麼辦的?”
服務員挑眉微笑道:“抱歉女士,老闆不在,會員業務暫時無法辦理。”
郁今昭:……
有錢不賺王八蛋,郁今昭不死心地問:“老闆什麼時候回來?”
“我也不太清楚。”
服務員鞠了一躬離去,郁今昭嚴重懷疑自己被他看扁了。
點杯白開水的沒錢貨,還想占用他寶貴的時間。
辦會員正大光明上五樓的計劃慘敗,郁今昭認命般接受第二項樸實無華的對策——守株待兔。
億萬斯年客人走大門,員工走後門,郁今昭守在大門口,不相信等不到一個裴宿空。
玻璃杯裡的檸檬水少了大半,吧台前的人反倒越來越多。
人多,郁今昭不敢掀起口罩喝水,口幹舌燥,又無聊透頂,隻能埋頭掏出手機。
流量一開,微信提示音響個不停。
一條來自群聊,不當小(3)的消息彈了出來。
微信名叫笃念的人占滿整個屏幕,最新一條消息說:[重大事件。]
郁今昭:[?]
笃念:[昨日深夜本人通宵評鑒完一本小說,那劇情可謂是非常精彩,哭得眼睛都腫了。]
郁今昭:[所以?]
發送完,郁今昭退回信息界面,清除完紅點,重新點進不當小(3)。
莫名覺得群名有點暗諷的意味,郁今昭換了一個。
笃念那頭的正在輸入斷掉,一句:[事不過三?]傳了過來。
郁今昭胡說八道地回複:[之前的寓意不好。]
笃念困惑地打下字:[又不戳你脊梁骨,說什麼寓意不好。還有,你做什麼事情,需要立下事不過三的豪言壯志?]
郁今昭不想說,對朋友隐瞞真相的愧疚冒出了頭,決定回複姜俞景之前那些她不感興趣的話題。
[你剛才說的小說是什麼?]
姜俞景:[少扯開話題!]
緊接着又是一條:[事不過三什麼意思?]
消息跳得很快:[最近你是不是又偷偷地屏蔽群消息了?]
郁今昭手指頓顫,把群拉出免打擾,理不直氣不壯地說:[沒有。]
姜俞景氣急敗壞地打字:[郁今昭!快快說出你的故事!]
郁今昭:[……]
郁今昭說自己接了一個新劇本,還在推敲劇情,她拐彎抹角地問:[你覺得女主應該如何和男主産生關聯?]
姜俞景發出大笑的表情,得意揚揚地說:[這你就問對人了,根據我讀聖賢書多年以來的經驗。]
[酒吧初遇還不簡單,雇一群人打他一頓,情急之中,你在英雄救美。]
[吊橋效應最容易産生腺上激素,摩擦出愛的火花。]
郁今昭看到姜俞景發來的信息隻覺兩眼一黑,她就不該問。
這人的腦回路有問題。
[你少放屁。]
姜俞景思考幾秒又發:[那改成霸道總裁文?你潑他酒。]
郁今昭遲疑片刻問:[替身文裡呢?]
那頭消停幾秒,說:[雲茴的作品?這邊建議先回爐重造。]
“我可以幫你。”
陌生的聲音伴随嘈雜的音樂一同鑽入耳,郁今昭看見院外跳舞的女生正斜坐在沙發,支起腦袋看她的手機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