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前往議事廳的路。
她們瞬移到了洛斯汀德宮的内部。
洛斯汀德宮是女王的宮殿。
在那場叛亂之後，德裡莫公爵征用了這裡。她有着名正言順的理由——使用王所留下的力量維持永夜。
但她們并不能夠肆意地使用王宮，特殊的地點都被下了禁制。
王座被冰霜封禁，那是女王的力量。
永夜其實不隻有德裡特斯家族成員能夠維持，隻是這樣做會消耗血族大量的魔法。除了女王陛下，很難有血族能夠長久穩定地施展這樣的魔法。
艾特爾意外地沒有選擇直接到達目的地，反而是帶着優諾步行。
就在路過一間房間時，裡面突然傳來了别樣的響動。
門并未關緊。
艾特爾從門縫向裡面看去。
金粉色頭發一閃而過，卻不是他熟悉的那個人的。
女人背在身後的手正握着一柄染了血的匕首。猩紅色的血液很新鮮，看起來它才參與過一場血案。
女人正在房間踱步，看起來有點不安，像是遇到了什麼難題。
似是察覺到了什麼，她忽然轉頭看向了門口。
優諾有些緊張，她不确定對方是否發現了她們。
感覺到女孩抓着他手臂收緊的力道，艾特爾對她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她别太擔心。
自己與優諾從沒有經曆過這次事件，按理來說沒有人能夠看到她們。
此刻他更關注對方手上正拿着的東西。
那柄匕首……
艾特爾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殘留血液裡的能量正與自己呼應，是血脈的感應。
那上面的，是母親的血……
他知道這個女人是誰了。
現在的時間線是發生在了母親“死去”的時候嗎？記憶世界經曆過倒退與前進，艾特爾無法确定記憶進程的時間。
他的眼睛隐隐發紅。
有腳步聲從不遠處響起，艾特爾暫時按下心中的殺意，與優諾一起退到一邊将門讓了出來，眼神依舊淩厲地看向來者。
來人是個熟悉的面孔。
優諾沒有注意艾特爾并不對勁的神情，見到來者，她忍不住拽了拽艾特爾的衣袖，問道：“她是愛麗絲嗎？”
此人與自己之前見到的少女輪廓有些相似，卻更為成熟，一頭金粉色過耳短發，身高看起來比那時更高了，她看起來與艾特爾差不多高，甚至比他還要高一些。
德裡莫家族的軍服穿在她的身上顯得其極為飒爽。
靴底叩擊着地面，黑白色的披風自她身後揚起，腰配長劍，有節奏的腳步聲逐步逼近，配合着她那嚴肅的表情，看起來極具壓迫感。
艾特爾對優諾颔首，他的視線也停留在了愛麗絲身上。
愛麗絲正向這裡迎面走來，她卻并沒有像上次那樣看到他。
難得的對方面上沒有帶着僞善的笑意。
上次這個女人又為什麼能看到自己？
愛麗絲·德裡莫來得匆匆，這次出行她沒有帶上親衛随從跟随，隻是孤身前來以确保隐秘。
走至門前擡手輕輕敲了敲被半掩着的門。
“進。”
愛麗絲推門而入。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門依舊沒有合上。
“母親大人，有消息了。王子殿下的行蹤在格特勒消失了。”
是王子殿下，并不是王儲殿下。
哪怕是在王遇刺身亡前，也沒有定下下一任王國的繼承人。
“格特勒。”德裡莫公爵念着這個地點的名稱，“這是個極為有趣的地方。”
格特勒，血族領地最北邊的極寒之地；是王族秘密之所在，亦是王族的起源之地。
血族的始祖也是自那裡誕生的。
始祖的名諱并不為人所知，但始祖的亡故之處便是所有血族死亡後的歸處，那個永恒之地。
每任新王繼位之前都會秘密前往格特勒曆練兩千年，無人知道曆練場所的具體情況。
現在正是女王回歸永恒的兩千年。
而王子艾特爾殿下在女王出事之前就被王的親信送離了王城，德裡莫多年追查都沒有結果。
德裡莫公爵給了愛麗絲一個贊賞的眼神以示她這次做得不錯。
當年女王出事時，王的親信及手下就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不見蹤迹。
女王的鷹犬特斯洛更是在動亂前夕帶着王子殿下及時抽身離去，從此之後不知所蹤。
隻是……
芙洛斯将視線放到愛麗絲的身上，“那夜，艾特爾殿下去找過你。”
德裡莫公爵沒有指明時間，但是愛麗絲當即領會了對方的意思。
“是的，母親。”
芙洛斯頗有重量的視線放在了自己的繼承人身上。
動亂那夜，女王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面對着德裡莫的鐵血大軍，王夫克洛伊更是徹底倒戈德裡莫家族，帶領着人馬親自逼宮。
陛下的軍隊至自始至終都沒有現身。
冥時·德裡特斯就像是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麼一樣，提前安排好了一切後事。哪怕是被極為親近的王夫背叛也沒能令她産生動容。
她依舊是笑得肆意，甚至是開懷大笑！
劇情已至高潮，有趣的劇目才剛剛開始，冥時甚至是在享受她人的背叛。
對她人來說的痛苦之事，在她看來力度還遠遠不夠。
想必若是到王子殿下對着女王拔劍相向時，女王也會仰天大笑，再痛快地殺死對方。
但那一次她為什麼沒有打算還手？而是直接選擇赴死？
“瘋子。”芙洛斯在心中評價道。
那時，衆人均是懼怕女王。哪怕她們人數兵力衆多，一旦冥時發動血脈壓制衆人隻得統統跪地臣服動彈不得，因此刺殺女王是一件棘手的事。
隻是，她們并沒有遇到這種情況。
德裡莫公爵親身執行的的計劃在最開始就成功了。
女王之死順利的讓人不可思議。
“芙洛斯，你真的能承接得了詛咒的懲罰麼？吾非常期待你的結局，我會在永恒之地等着你。”
“但願那時你還會擁有清醒的意識。”
冥時笑言，說罷，她便徹底化為冰晶，随風而散。
自女王被特殊匕首刺傷後，王城阿特蘭蒂斯就被風雪侵襲，而她的死亡也被融進了風雪裡，蹤迹難尋。
那時看着漫天飛舞的冰雪，芙洛斯難得有些失神，她突然覺得頭腦中閃過了什麼，使她滿腹野心停滞了一瞬。
好像，有哪裡不對。
芙洛斯蹙眉，擡手捏了捏眉心。
“她們不應該是現在這樣的關系。”
這個想法突然浮現在她的心中，令芙洛斯感到訝異。
思緒有些不受控地順着這個方向前行。
……
她們曾經是如此的要好，她甚至主動将自己美貌的族兄介紹給了好友冥時。
再看看如今的情形。
匕首上留下的鮮血、陛下遇刺場地留下的大量血迹，以及濃烈刺鼻的血腥味，德裡莫公爵親眼見到冥時·德裡特斯在自己眼前化為飛灰回歸了永恒。
傷到那種程度就算是始祖回歸也無法存活。
頭腦中的靈光一現隻是暫時，她将視線轉向王座，那裡有個特别的詛咒。
它來自于深淵。
黑色的紋路纏繞環抱其上。
芙洛斯不自覺地被那個東西吸引，頭腦中的清明被迷霧遮擋，最終感性退卻，“理智”回歸。
看向手上的匕首。
使用了二世的匕首殺死了王，卻沒有使王的血脈力量繼承給刺殺者？
這個結果令芙洛斯很不滿，她當即下令讓軍隊搜查王城，掘地三尺也要将艾特爾·德裡特斯找出來。
力量很有可能到了王子的身上。
德裡莫公爵看着與自己相像的長女，她那明豔冷厲的面容難得有些出神。
當年她與愛麗絲這般年紀的時候與女王的關系還是很不錯的。女王的年紀比自己要大個三千歲，關系卻比長女與王子的關系要好上太多。
她曾經亦是發過誓要永遠效忠于還是王儲殿下的冥時·德裡克斯，永世效忠于王族。
那時克洛伊還沒有嫁給女王，她也在謀劃着自己的位置，若是克洛伊沒有脫離家族，自己也将會成為德裡莫很有名望的長老之一。
“母親大人？”
德裡莫公爵回過神來。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而現在她要做的事……
她将染血的匕首遞到愛麗絲的面前。
公爵輕擡下巴示意愛麗絲接下匕首，她紫色的眼眸裡透露出特别的意味。
卻是要抹殺王唯一的孩子，也是王族直系的最後一人。
女王的王夫并沒有被芙洛斯算在直系裡，畢竟他的身上隻有王族的契約，卻沒有繼承王族血脈的可能。
冥時的血哪怕過去了兩千年卻一直保持着原來的模樣，它固執地附着在特殊的匕首上面，一如曾經，不曾缺少。
“這個匕首……”德裡莫公爵平時都舍不得拿出來，這個特殊的兇器一直被存放在女王當初賜予匕首時所配套的盒子内，存于公爵的私庫裡。
就連愛麗絲都隻是聽說有這麼一個物件“殺死”了王，一直沒有見過，現在這是……
“這件事交由你去辦最為合适，便由你親自去将那不成文的婚約解除，之後家族會為你安排合适的婚約。”
愛麗絲：“……”
解除婚約正合她意。
短短停頓了一瞬，她便将匕首接了過來。
“回歸後，你可以挑選喜歡的貴族男子，家世相貌合适的就娶回來。”
“好的，母親大人。”
她未必能等到與新的婚約對象見面的那一天。
德裡莫公爵這次或許是希望她殺死艾特爾，從對方的身上拿到他從女王身上所繼承的力量。
這是她們心知肚明，且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打算的。
……
阿特蘭蒂斯需要公爵坐鎮，她暫時不能離開王城。
而作為母親最為忠誠的孩子，在回來之後她需要将力量獻給母親。
是以她的死亡的形式。
在自己回歸永恒之時力量會自然地過渡給德裡莫公爵，就像是公爵那時想用這種辦法繼承女王的力量一樣。
這柄女王賜下的匕首，在沾染了女王的血、王子的血，最後就是她自己的血。
這還真是一柄充滿了背叛意味的匕首。
“這上面的血迹…需要擦掉嗎？”注視着上面的血迹，愛麗絲并沒有為自己的未來感到不安或是為難。
早已知道的事何必驚訝呢，這是既定的命運——她本就是家族的犧牲品。
若是德裡莫公爵成為血族之王隻會為德裡莫家族帶來巨大的好處，犧牲一個小公爵又有什麼關系？長老會最終也會同意這一決策。
對于愛麗絲·德裡莫而言，相比于與其她貴族聯姻将其娶回來成為家族助力，成為女王力量的容器更能被德裡莫公爵看中。
聽到她的疑問公爵笑了起來，“擦不掉的！不要觸碰到血迹，否則詛咒會被過渡到接觸者的身上。”
“！”
愛麗絲：……
聽到這裡她忍不住将疑惑問了出來。
“據說王族都身負詛咒，可是這詛咒究竟是什麼？”
公爵沉吟了一會。
“這是王族的秘密，大抵因人而異。對于與王族長期接觸的我們來說，若是被詛咒侵襲，權力與欲望大抵我們永恒的詛咒。”
“王座本不屬于我們，一旦獲取到了，那将是由血鑄造而成的！背叛必将是德裡莫家族永恒的詛咒！”
“所以隻有王族死絕了，這個詛咒或許可以停止。”
死絕。
這種屠殺她族的代價真的值得嗎？
愛麗絲并沒有傻到将這個丈夫之仁問題問出口，她并不是艾特爾那樣的呆瓜。
＊
格特勒這個被風雪掩蓋的地方同時隐藏着這個世界的秘密。
向來隻有王與王的親信才會得知詳細的情況。
而德裡莫家族是冥時後來才扶持起來并給予信任的老牌貴族，與那些親信之間的重要程度自然相差了不少，卻也是僅次她們受到女王寵愛的家族。
但是王依舊沒有向她們透露那些有關“世界之外”的秘密。
從表面上來看，這個世界裡隻存在血族、人類和其她動植物。
實際上血族的王是現世與深淵之間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