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其實一直都是知道王子的具體位置，她也知道他的身上并沒有女王的力量。
兩千年前她分明親眼所見，王的力量在有着王子生死契約印記的人類女孩身上。哪怕那并不是女王全部的力量。
那時王分明還沒有回歸永恒。
她并不介意王子的背叛，隻因這個婚約本來就成不了，她從一開始就沒有與他成婚的打算。
相比于王子殿下，那個女孩的重要性更強。
隻不過王子殿下小小年紀倒是會自尋煩惱。
也不知道他是否有膽量去做擁有高貴血統的血族們從未做過且不屑的事——與人類一起邁向生命的終點，在永恒中的永遠的死去。
而那個可愛的人類在轉世後，将不會再記得這個自找麻煩的可悲的血族。
……
哪怕這個印記的發現讓愛麗絲有失顔面，但，她是女王的親信。對陛下的子嗣她自然可以多忍耐一分。以後找個機會把婚事退掉，在貴族圈層裡公開。至少從明面上是自己舍棄了王子殿下，勉強可以找回一下顔面。
不至于因為一場未公開卻失敗的婚約影響了自己的仕途。
否則她會因為王子殿下任性的行徑而成為笑柄。
現在女王已“死”，她的部分力量卻出現在了身着奇裝異服的人類身上，這很可能是早在王回歸永恒之前就被安排好的。
愛麗絲并沒有将自己的發現禀告公爵。
“遵從您的命令，請您靜候我的佳音，母親大人。”極北之地勢在必行，去看看那個害她丢臉的小鬼王子也不是不行。
公爵拍了拍愛麗絲的肩膀，低下頭她的耳邊輕聲道：“将這把匕首捅進小殿下的心髒，女王的血會将他封印。”
“！！”
愛麗絲心下一驚，表面不顯，她緩緩擡起臉，表情自然地與公爵對視，“隻是封印嗎？”
“自然。”芙洛斯看得出來愛麗絲與艾特爾的關系并不是表面上的那麼差勁。她的幾個孩子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但是愛麗絲無疑是好用且聽話的工具，這件事交給她去做最為合适。
“力量，不用取回嗎？”
“不必。”她注視着愛麗絲的眼睛，“我還是很看重你的愛麗絲。”她的語氣意味深長。
“别讓我失望。”
“去吧。”
愛麗絲行禮告退。
她輕輕合上門，轉身離去。隻是在經過艾特爾和優諾時她的視線在她們身上停留了一瞬，她們瞬間六目相對。
優諾：！！！
艾特爾：！！
愛麗絲沒有過多停留，黑白披風自她們面前揚起，她直接離開了。
“她發現我們了！？”優諾悄聲道，“房間裡她的母親，是不是也能發現我們？”
“恐怕是的。”
現在怕是顧不上别的了。艾特爾原本打算進去查看一番，看看能不能打探到更多的事，現在看來隻能先撤退了。
是他大意了，這本不應該。一定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發生了什麼大事，導緻這裡出現了本不應該被看見的人卻能夠被看見的情況。
如果現在是可以被看到的狀态，她們的氣息早已暴露了，血族的嗅覺都是非常靈敏的。現在與德裡莫公爵發生正面沖突是極不明智的。
“我們先走。”
優諾點頭表示認可，不過她倒是覺得她們被更多人看見應該與艾特爾的母親有關系。
……
傳送門怎麼還沒有出現呢？
“先跟上愛麗絲。”她們瞬移離開了這裡。
＊極北之地，格特勒
風雪呼嘯，前路迷蒙。不遠處的村落卻頑強地被駐紮在此處，毫不動搖。
走近細瞧，竟然還有不少村民在此地居住。
她們的身後都長着翅膀，都不是人類。
艾特爾力量不全，無法自愈，他給出的血液無法長期停留在人類的身體裡。
他割破了手，将血液融進優諾的體内。這個地方少有人類出沒，他的血液會暫時掩蓋住優諾人類的氣味，可以将她暫時僞裝成半血血族。
優諾打了一個嘚瑟，雖然是記憶世界，但是所見即真實，這個地方真不是一般的冷，她們來到這裡用了三個月的時間。
在離開王城之前，艾特爾帶着優諾去他的房間裡拿了一些保暖的衣服。
愛麗絲早就不知所蹤了，她們隻知道她是朝着這個方向出發的便一路追來，快到格特勒邊境的時候終于見到了德裡莫的一衆人等，卻見到愛麗絲展開翅膀快速地飛走了。
嗯……是白色的翅膀！
她像是知道自己會被跟随，也知道她們這個小團體裡面有一個人類沒辦法快速地飛行隻能坐馬車，所以也不怕被她們知道衆人出發的方向。後來甚至當着她們的面脫離了浩浩蕩蕩的隊伍一個人飛走了。
不過艾特爾将優諾僞裝成了半血後她們就混進了隊伍，一起探聽到了愛麗絲的目的地，她們就直接想辦法過來了。
優諾看向艾特爾，發現他正在出神地望向一個地方。順着他的目光她注意到有些血族正聚在一起讨論着什麼。
“這個地方我見過。”艾特爾突然說話。
優諾：“？”
“是之前找你的時候我經曆的那個精神世界。隻是那時這個地方被夷為平地了，周遭都是焦土，現在應該是被重建後的樣子。”
雖然是在他離開後真實的景象才被顯露，但他在離開時察覺到了古怪就轉頭看了最後一眼。
多虧了那一眼……
“這個地方一定很兇險，我們小心行事。深淵的入口就在這附近。”
深淵？這又加入了什麼新的設定？
＊
“公爵大人，一别千年您的風采依舊。”
愛麗絲向着身前之人行禮。
兩千年的光陰轉瞬即逝，眼前之人倒還是老樣子沒什麼變化。
愛麗絲獨自離開從邊境過來，将兩個跟屁蟲以及德裡莫家族的衆人一并扔下，隻是為了親自面見他。
背對着愛麗絲站着一個身材高挑的紅衣男子。他五官深刻，容貌俊美，氣質獨特，紅色的禮裝很是得體。
他沒有搭配披風，而是将它放置在一旁的椅背上；長發沒有被束起，很自然地披散在肩膀上。
聽到她的問候，德裡特斯公爵轉過身來，他臉上的輪廓與愛麗絲有些相像。
哪怕血緣不是那麼親近，德裡莫家族成員大多沾親帶故，容貌上總有幾分相似。
克洛伊·德裡特斯是愛麗絲的表舅，婚前姓氏是德裡莫，他原本是德裡莫家族的公爵。
她們之間在私下裡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在愛麗絲未出生時，公爵克洛伊就成為了女王的王夫離開了德裡莫家族，爵位便由他的族妹，也就是愛麗絲的母親芙洛斯·德裡莫繼承。
他現在手上所擁有的領地是屬于德裡特斯家族的。
女王寵愛他，将部分領土的管轄權交予了他，而德裡莫的部分領土也在他的手裡。
在愛麗絲·德裡莫的印象裡，上一次私下見面還是在女王遇刺的幾天前的晚宴上，那時艾特爾也在場。
“來了？”德裡特斯公爵的語氣有些冷漠，聲音卻很好聽。
她們正處于格特勒某處地下的一處宮室裡，這裡很空曠溫度也很低，此處的内部結構與王庭相似，克洛伊一直被關押在這裡。
即使是這樣，他手上的王族近衛與德裡莫士兵依舊在外面四處活動。
愛麗絲是特意來探望他的。
“您知道我的來意，對于您最近的行動，母親大人她非常關心。”
克洛伊看着她沒有說話，輕擡下巴，示意她有話直說。
愛麗絲并不見外，也不覺得對方态度冷漠有什麼問題，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
“公爵大人不坐下嗎？”
“好吧，那我就直言了，您最近的行為有些過火，長老會很不滿意，母親大人讓我來轉告您，‘适可而止。’”
她敲了敲桌面。
“另外還有一個私人的問題想要詢問您，您知道艾特爾殿下的下落嗎？請将他的蹤迹告訴我。”
自從女王回歸了永恒，她的王夫也隐匿了起來，王子殿下更是下落不明。
王族的直系均是沒了消息，而旁系現在的處境也是堪憂，她們正在被德裡莫家族及其簇擁重兵圍剿。
外界對德裡特斯公爵的去處衆說紛纭，有人說他極為忠貞已經追随女王而去；也有人說他被德裡莫家族囚禁；更有甚者，她們說他因為失去了女王陛下作為倚靠而被秘密處決了。
男人沒有言語。
“克洛伊舅舅，您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愛麗絲沒有再繼續使用見外的稱呼，她更換了稱呼以表親近，“母親大人還等着您的消息呢。”
見男人依舊沉默不語，愛麗絲索性換了個角度提起此事。
“王子殿下并非是您的‘親子’，公爵大人為什麼還要幫他隐藏行蹤呢？您對王族還真是無比的‘忠誠’。”
愛麗絲不知出于什麼原因，在此處打探自己早已知曉的消息。隻是說到最後的評價時語氣倒是流露出少許諷刺，顯然她也是知道那時克洛伊的背叛行徑。
“女王陛下已經回歸了永恒，向德裡莫家族投城才是大勢所趨。說不定到時候母親大人與長老會還是願意寬恕您那次事件的失職。”
愛麗絲有注意到德裡特斯公爵在聽到她提到“不是親子”時眼中劃過了笑意，看起來他對于這件事另有想法。
她有些漫不經心地想到，其實這也不是秘密，這隻是陛下的遊戲而已。
見克洛伊依舊是緘默不語，愛麗絲也不打算趁熱打鐵專攻他的破綻。
這次她也隻是來探望一下對方，并不需要獲得确切的答案。
沒什麼意義的獨角戲就此停下吧。
愛麗絲站起身來，“話已帶到，我就不多打擾了。公爵大人，我改日再來拜會您。”
她向男人點頭緻意，轉身離開。
直到走到門扉處也沒有聽到任何挽留的聲音，愛麗絲微歎了一口氣，準備将門推開。
“作為陛下的鷹犬……”
男人終于開口了，隻是有些語出驚人，“愛麗絲小姐又何必用這種問題特意來試探我？這沒有任何意義。”
愛麗絲停下了推門的動作。
“兩千年前，妄圖奪取陛下血脈的芙洛斯失敗了，未能獲取陛下的血脈力量，王位上的契約終究會将靠近者吞噬殆盡，又何談投誠才是大勢所趨呢？”
“艾特‘不是’我的孩子。”克洛伊開口承認。“但他依舊是陛下的孩子。”
兩千年前女王親自下旨剝奪了克洛伊是王子親父的身份，誰又敢多說什麼？就連公爵本人也隻能聽話遵從。
笑容逐漸浮現在了愛麗絲的臉上。
“身為王族中人、陛下的屬臣，對陛下忠誠乃是我應盡的義務。”克洛伊對她那句略帶諷刺意味的話語回應道。
“是嗎？那您确實是忠誠無比。”
愛麗絲緩緩轉過身來。
她沒有理會對方指明的身份，将話題轉向芙洛斯，“母親大人很是關心您，她也很希望能得到您的關心。”
克洛伊沒有與她再繼續那個話題。
“我早已脫離了家族，德裡莫的事情與我無關。我也早已對她進行了忠告。”
他的視線掃過手臂上若隐若現的鍊條。“如今就算想做什麼，也是有心無力。”
愛麗絲也随着他的視線轉向了鍊條處。手铐與皮膚接觸的地方還有一層柔軟的毛邊，看得出來手铐的主人對獵物很是愛惜，她并不希望他真的會受傷。
“沒有血族能夠輕易突破禁制找得到這裡。”克洛伊看向愛麗絲那雙美麗的紫眸，“你能進來，說明你有鑰匙。”
他用好笑的眼神溫柔地注視着對方，“我并不認為你會有強行突破結界的能力，更不會有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從陛下的手中獲取到鑰匙的膽量。”
克洛伊本身比較冷情，但是在他專注着看着某個人的時候會讓人産生錯覺，讓人覺得他的眼中滿是溫情。
德裡莫公爵的命令隻是個借口，這一點她們心知肚明。
愛麗絲能堂而皇之的出現，說明她根本就沒想過隐藏自己的身份，隻有女王的近臣才會得知公爵的位置。
“唉……好吧。”愛麗絲有些無奈，“既然您知道還主動揭破，應該是明白我拜訪您的目的，能夠告訴我嗎？”
“陛下并不信任我。”克洛伊不打算告訴愛麗絲她想知道的事。
“不信任卻故意不防範。”
“她一如既往地喜歡看手底下的人被利益和欲望驅使着進行争鬥。在她看來，這一場又一場的鬧劇可以為她無聊又平淡的生活增添些許樂趣。”
男人輕笑了一下，嘴角上揚起冰冷的弧度。
“她也希望能夠看到我的背叛，這樣我會為此而付出巨額的代價，正好可以為她的劇目助興。”公爵有些感慨，“我如今的下場就是她親自挑選的。”
他已經再次處“靜養”已久。
“陛下不會無緣無故地懲罰一個人，想必您還是做了讓她不滿意的事。”
愛麗絲對親緣關系較遠的舅舅并沒有太多的情感，聽了對方的遭遇之後也沒有過多的同情，不過還是試着寬慰了一下。
“陛下還是很鐘情于您的，她依舊覺得您是個有趣的人，在您犯下了如此滔天大罪後，她也隻是将您鎖在了這裡，并未處決您。”
她幹脆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開了一瓶紅酒，想必一時半會也走不了了，幹脆坐下來慢慢聊。
“不然陛下的身邊早就應該會有情夫出現。但是幾千年過去了，他們多被陛下厭棄，她的身邊依舊隻有您。”
“我記得兩千年前羅斯伯爵還有意向陛下獻上忠誠，但是陛下因為您而拒絕了，羅斯伯爵為此很是失落，他那張漂亮的臉蛋上顯得有些萎靡與哀怨。”
克洛伊對于侄女的調皮有些無奈，對方明顯是想在自己的臉上看出不一樣的表情，故意說出這些話的。
“那就謝過陛下的恩典了。”他向來隻看結果，陛下最終沒有收留羅斯伯爵便是他滿意的結果，至于那人如何向陛下賣弄……他，并不在意。
愛麗絲看着對方的表情很滿意，真是讓人很難看不出不在意的模樣，趁着舉杯飲酒時露出了一個看好戲的表情。
将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愛麗絲将話題又轉向了艾特爾，隻是這一次不再是試探，而是爆出了一個驚雷。
“王子殿下就在您身後這間宮殿裡吧。”
“陛下并沒有意向讓艾特爾殿下繼承王位，您的阻攔沒有任何意義。”
愛麗絲将空酒杯放置在一旁，“不如讓我完成特别的事，他的‘死去’能讓阿特蘭蒂斯的貴族們安分一些。當初的您不也是希望德裡莫家族能夠做王國的主人嗎？”
愛麗絲侵略性的目光直視克洛伊的側臉。
“成為陛下的丈夫，妄圖在陛下死去之後繼承她的王位，您一直是如此期待的吧？”
“你說得對。”克洛伊沒有否認，“我能看看那柄匕首嗎？”
“抱歉，不可以。”愛麗絲幾乎沒有猶豫地就拒絕了，無論是他希望借用特殊匕首回歸永恒，還是親自殺死艾特爾她都不能允諾。
“看來您是真的很喜歡那個位子。”
“……”
克洛伊終究是轉過臉來看向愛麗絲，“我不會背叛陛下，也不能夠。停止沒有意義的對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