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們現在去哪裡?”林朔□□夾緊馬腹,飛馳起來。
隻聽聞厚重馬蹄聲中夾雜着:“你慕容公子就是他想見的人,你說呢?”
今日在酒樓同宇文盛一行人相聚議事後,申諾和宇文盛已做辭行,說是要連夜趕回長安,以免宇文瑾起疑,隻不過,申諾此人是何等敏銳,他心底清楚甯州之地并非隻有他甯州都督府。而他申諾的選擇,也并非隻有一種。
所以,他在酒樓裡等。
林朔領着慕容蘭登上酒樓第三層,此刻酒樓内華燈幽幽,迎來送往之人絡繹不絕。推門而入,映入眼前的是一位負身立于窗前的英武男子背影,那背影好似帶着些許落寞之感。
薛原垂首在一旁,朝慕容蘭拱手施禮:“慕容公子。”
“如此良辰,将軍卻在此辜負了。”慕容蘭踱步,來到申諾一側。
申諾回首,淡淡笑道:“燕然,多年不見,可曾想起過我?”
似是玩笑,似是情真。
“那将軍可曾想起過我?在甯州這些年,我可是常憶起咱們在朝中共事的和睦時光。”不等申諾開口,隻聽聞慕容蘭悠悠說道,“我私心以為将軍從長安遠道而來,必定要見一見故人才肯折道返回的。”
申諾意味深長地一笑,擡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又朝曾青看了一眼道:“我和慕容公子叙舊不希望人打擾。”
曾青躬身抱拳,林朔也朝慕容蘭望了一眼,随即退了出去。
兩人也移步來到桌前坐下。
“燕然雖遠處甯州,确依舊眼明心亮。”申諾提起瓷壺,緩緩斟酒。
“申兄,我如今是個閑人,也隻有這些無聊的趣味罷了。”
“隻怕你想要做這個閑人也是不能夠了。”申諾眯着眼,“才從都督府過來吧?”
慕容蘭早知,既然申諾能在這裡等他,那麼他的一舉一動必定是心知肚明的。更何況要與申諾合作,至少也要拿出足夠的誠意來。
“申兄才是耳聰目明。”他無奈苦笑着回答。
“難為你,還耐着性子去見他。”申諾語氣中帶着幾許惋惜,又飲了一口冷酒繼續道,“燕然,你我情分本就與旁人不同。當初國公在世,你慕容氏一片赤膽忠心,北周上下誰人不知?宇文瑾、宇文盛為了一己私欲,讒佞專權、殘害忠臣,如今也輪到他二人之間明争暗鬥,真是痛快!”
慕容蘭淡然地勾了勾唇角,兀自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小人以同利為朋,以利合者,利盡則散。宇文瑾和宇文盛遲早有這一日,不過時機而已,如今便是時機。”
申諾眼底的神色卻比方才更見冷冽,開口冷哼道:“此番,宇文盛借勢假意拉攏我,不過是想事後能在南衙分得一杯羹。既然是‘清君側’,若非清理不徹底,終究埋下隐患,引火燒身,你說呢?”
“知微知彰,申兄比我更明晰事理。”慕容蘭沉寂了半晌,擲地有聲:“北周絕不可出現第二個宇文瑾!”
申諾眸光堅定,伸手搭在慕容蘭肩頭,毅然道:“你我不謀而合!如此,也好早做安排。”
慕容蘭颔首,語氣裡聽不出情緒:“申兄隻管應承下宇文盛,待除去宇文瑾後再聯合鄭羲制服宇文盛,嘯行前幾日已傳書告知,荥陽鄭氏定會鼎力相助,盡可放心。”
“燕然肯如此承諾,我再無顧忌。”申諾語氣激越,指尖緊緊收攏,逐漸泛白。
二人彼此心照不宣,坐于桌前再無言語,隻聽聞窗外夜風吹得酒樓招牌旗幟獵獵作響,雖正值季春孟夏交替之際,仍覺絲絲寒烈,空氣中竟然帶着些肅殺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