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隻是個尋常大夫,家中世代行醫,累積了一些疑難雜症的法子,但也隻是普通的治病救人之術,沒有那麼神乎其技。有一陣村裡莫名以為父親手中的醫書是長生不老的秘訣,産生了争搶,父親一怒之下将醫書也燒了。’
“你丈夫……”林停晚斟酌着用詞。
郁熠朝則單刀直入,“你丈夫劉要對村民的所作所為你知道嗎?”
蘇娘沉默地低下了頭。
片刻後她擡頭比劃,‘他想保護我和族人。’
她不再說些其他的話,一切盡在無言之中。
愚蠢怯懦的人,把自己歹毒的束縛當做善意的拯救。他不是在向仙人祈禱,而是一遍遍說服内心,終于對自己的善念信以為真。
不一會,她突然用手語向着郁熠朝比劃了着什麼。但是這一次林停晚像是沒看見一樣沒有翻譯。
郁熠朝:“?”
林停晚停頓片刻,解釋:“她問咱們餓不餓?”
蘇娘離開去準備飯菜時都是遲疑的。
可以看出來蘇娘在村中的地位特殊,有她在,至少當前還沒有被控制住的三人暫時是安全的。剩下的,就是救出被當做祭品的幾人,找到出路。
“明日是大祭。”郁熠朝合計着日子,憂心忡忡。
“一會把黎見恩打醒,去找找出路再想怎麼把這幾個拖油瓶救出來。”
郁熠朝對此不置一詞,林停晚:“?”
對這個安排有什麼不滿?
就見郁熠朝招手讓他過來遮光。
……
和美人聊天的時候也不見郁老闆眼睛難受。
林停晚滿心揶揄的話,身體還是乖乖走到郁熠朝椅子前方,側身擋住燭火。
郁熠朝突然伸手環抱住林停晚,将頭靠在他的腰上。
林停晚心中大震。
但想到他連日連夜以來的奔波,滲血的額頭,想要推開他的手又安分地收了回來。
靜默無言。
“郁熠朝,”雖然不想打破安甯,但現實還是讓林停晚開了口,他緩聲問,“你對尋醫問藥根本不感興趣吧?”
郁熠朝倚靠舒服了,悶聲道:“我的身體狀況我自己清楚。”
“為何執意要來這裡?”
郁熠朝沒有回答,隻是半晌後沉聲說:“還有兩個時辰。”
“什麼?”
郁熠朝擡起頭,一字一頓:“還有兩個時辰你就自由了。”
林停晚渾身僵住。
劉家莊實在過于詭異,讓他忘卻了兩人之間形同虛設的雇傭買賣。
這些年來的治療讓郁熠朝對尋醫問藥已經失去了期待,卻還是要拉着他前往,隻是因為當時要走的他說:到時間了。
所以他才在懸崖邊緣退縮,才在無數次形勢即将危險之前打退堂鼓,因為他根本不想找什麼神醫,隻是想借個由頭把他留住。
見林停晚僵在原地,郁熠朝放開圈着對方的手臂,釋懷一笑,“如今确實到時間了,我這錢花的物有所值,一分都沒有浪費。”
林停晚想問問他是不是早就認出了自己?為何故意不與自己相認?讓他像個傻子一般沉浸在自以為是的表演中。
又想到告别錯認自己的袁醫離開醫堂的那個傍晚,他也是将自己坦白的話封在了嘴邊。
好像他不挑明,就能一直留下。
原來沉浸在自以為是中的,不止他一個。
郁熠朝靜靜地看着林停晚眼神幾度變換,知道他想明白了,也要離開了。
他站起身,伸展開手指,掌心中靜卧着一隻草兔,兔子的耳朵竟是編織成了細長變形的楓葉。
林停晚從冥想中回過神來,一臉震驚:“你還有這手藝?什麼時候編的?”
郁熠朝抿嘴笑笑:“不會,現學的。在墓地的時候閑着無聊嘗試了一下。”
?
如此精妙的做工你告訴我是看了一眼别人編的成品現學的?還有誰家好人在别人墳頭做手工?
郁熠朝拉起林停晚的手,将圓滾滾的小東西放到他手心裡。
“留個念想吧。”
林停晚虛虛握住手裡的草兔,嘴唇開合,想要說些什麼,但是郁熠朝已經轉身離開。
那人走了幾步突然頓足,“我閑的無聊的時候學過一些手語。”
林停晚心頭大震。
果然,郁熠朝接下來說:“蘇姑娘剛才問我的話,我現在回答你:是的。”
蘇娘:‘你很懷念那位故人?’
郁熠朝:是的,我很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