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也意味着巨大的工作量,就算杜玄已經知道仿制赝品的人群,就算知道背後勢力,但是說服這些人甚至更大群體的半服從于商業勢力,可想怕是要把嘴皮子磨破。
林停晚好整以暇看着他原地糾結,添上了最後一把火:“我可以額外出資。”
華宿有些驚訝地望去,就算在朝廷擔任要官,積蓄也不可能攢下幾兩銀子。
“一把浮光雨華扇。現在就可以給你。”
“成交!”
郁熠朝猜到林停晚會拿出皇家物件,但是他想不通林停晚是從哪裡看出杜玄有心于浮光雨華扇的。于是他趁着玥然去茅廁走開的機會,捏了捏對方的手。
林停晚正在往前擠,在心裡暗罵華宿出的遊玩馊主意。
“鋪子我一個人守着就行,那邊緣鴦台有美人彈琵琶,老大你快帶着林大人去看看。”
郁熠朝:……
“還有玥老闆,辛苦半天了,看看美女歇歇。”再賣我要賠錢了。
通往緣鴦台隻有一條小路,不知道彈個琵琶有什麼好看的,在這裡不是也能聽到聲音?捏我幹什麼!嫌我走的慢耽誤他看美人了?
然後他頭也不回地拽着後面的半瞎往前沖,一副今晚勢必讓你看上美人的架勢。
郁熠朝邊走邊喝醋,終于站定問:“阿晚是着急聽琵琶還是看美人?”
怎麼惡人先告狀?
林停晚望着亭檐上醒目的大字“誠招夫婿,共度餘生”,撇撇嘴,“你說的美人是周林檎?”
周林檎,周聞竹之女。此刻她端坐在台中央,透過遮擋的珠簾,四周映水,潋滟着朦胧芳影。她一襲白衣飄飄,撥弄着琵琶,舉手投足間是從容優雅的貴小姐姿态。
見郁熠朝不說話,林停晚不知出于何種目的接道:“你要是說美人也沒錯……”
郁熠朝當場沒繃住,打斷:“你見過?你喜歡這種女子?”
林停晚被截斷話頭,有點發懵,于是自認為不重不輕地回道:“世間男子誰不喜歡這種知書達理、溫婉可人的女子……”
郁熠朝眯起了雙眼,正準備說些什麼,聽到林停晚補充道:“不然那杜玄能在這裡逡巡不去?”
正是如此。杜玄對周林檎心生愛慕,可能從溪甯趕來也是專門為了見她,但是他在一中慕名而來的求愛者中并沒有突出特點,貧窮又加大了劣勢,因此遲遲不敢上前。
“五十兩也不少了。”
林停晚:“周林檎是周聞竹的女兒,而周聞竹是華錦繡的大師,我手中浮光雨華繡是皇家典藏的華錦繡珍品。你說,如若杜玄将此物贈給周林檎,她能不心悅?”
很明智的做法,郁熠朝卻心裡發酸,“這麼有經驗,以前經常贈物于女子?”
而且浮光雨華扇就算沒有了籌備幾百萬兩銀子的壓迫,也終究不是一件随便能拿出去的小物件。
林停晚卻似乎根本沒聽出郁熠朝快要溢出來的酸味,隻道:“不是我贈的,是郁老闆贈的。”
“?”
林停晚轉過身,認真與郁熠朝講道理:“你看,杜玄是不是為流風閣辦事?報酬理應是流風閣出。我不過是順水推舟做個人情,郁老闆不用太感激了。而且我賭赢了,賭注你記得給……”
這是話裡話外找郁熠朝要回浮光雨華扇的成本價錢,郁熠朝舒朗一笑,“阿晚,我今日再教你個商界的道理。”
林停晚表示洗耳恭聽。
“貴重的物件如有交易先收定金。而且要有擔保人,最次也要雙方簽字畫押。東西不在我手中,憑據一樣沒有,你報官也不占理。”
林停晚氣得磨牙,以前好好一個正人君子,怎麼做起生意來性情大變?然而他還聽到對方很欠打地補上一句:“我忘了,林大人就是官。”
他剛想說些什麼,一個青麻衣的小童走來,行禮後對着郁熠朝說:“我們家小姐有請。”
邀請郁熠朝上台!
這是看上郁熠朝了!還要欽點夫婿。
郁熠朝一時詫異。不應該啊,周林檎相中誰也不會是自己。難道她不知道自己是誰?
林停晚見他猶豫,不知出于何種目的竟拉起郁熠朝要和青麻衣小童随行而去。被小童攔住,“我們家姑娘隻吩咐了此一位公子。”
林停晚:“他……我是他下人,帶他去。”
小童卻十分堅決,不講情面。兩方僵持不下,片刻後郁熠朝摘掉煙蟬绫紗,邁步台上。
晚風乍起,白衣翻飛,珠簾後琵琶聲靜,身後人語嘈雜。月光将台上人的影子映在湖面上,模糊中又泛起亮色。女子傾身向前,男子俯身耳語。
這距離,太近了。
何等私密問題,要這般竊竊耳語?
隔着半彎的湖水和珠簾玉幕,周林檎的臉不甚清晰,但是隐隐約約知道此為美人,一颦一笑,舉手投足間盡顯大家閨秀。
如果沒有那場火,沒有自己的打擾,他應該也會娶一個溫婉賢淑的女子,考取一個不錯的功名,平步青雲,和美餘生。
“羨煞旁人。”
林停晚轉頭,發現玥然不知何時已經回來,并且看得比自己還要癡迷。她平時總是挂在笑顔,不知是做酒樓生意練就的本領還是更早之前謀生的手段。但是此刻她的面色即使在昏暗的光下依舊能感到的悲傷。這悲傷掩蓋了更深層的情緒,像塑封的冰層僵硬冰冷。
“阿晚,我們兩個是不是來錯地方了?”
這裡燈火明晝,嘈雜熱鬧,可是沒有陰影,該怎麼藏身呢?
林停晚不知從哪裡買來一把紅傘,在晴朗無雲的月夜,在燦然燈火下撐開,投下一小片陰影。
“現在來對地方了吧?”他不顧周邊人異樣的目光,深紅外衣和豔紅紙傘配着順下來,如同黑夜裡燃燒的焰火。
他把目光投向走來的人。
有人看不清,我給他引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