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良月是江承朗兒子的消息不胫而走,不過幾天就傳到了皇宮。
宮裡人紛紛啧啧稱奇,對于大皇子的隐疾開始重新評判。多數人相信容樾王當年是被誤診,他能有孩子說明不舉的事實不成立。但是此事也頗有疑點,比如若是大皇子真的沒病,為何多年不娶妻?對此有人表示是容樾王得知身體有缺後顧及皇家顔面,不肯輕易嘗試。
關系皇家血脈,許多老學究便跳出來質疑血脈的純正。他們覺得楚良月,一個鄉野村姑帶出來的小毛孩,一言一語中就成了尊貴的皇孫?簡直滑天下之大稽!這些陰謀指向了月然樓和楚言。
月然樓在江湖中本就是神秘的存在,它擁趸的數百名信徒不知所屬,脫離掌控的東西遲早會引火上身。
而對于楚言的探究則更為神秘,順着她的死亡查去,竟還牽扯出華錦繡的傳人周聞竹,然而後者卻失去了蹤迹,甚至傳聞已經離世。總之線索斷在了此處,探究難以深入下去。
唯一的希望便是寄托于滴血認親,但是偏生楚良月不見了。
而這些,林停晚都不知道。因為他一昏迷就是小半個月。
奇怪的是,林停晚這次昏迷竟然續上了上次的夢——他夢到自己進了返真局。
上次糾纏不去而又鋪天蓋地的血紅潮水般襲來将他緊緊束縛,腥重黏膩地糊住他全身,動彈不得,幾近窒息。好在在夢中他依舊有些水性,拖着血水上了岸後便狂吐不止,差點将膽汁嘔出來。
吐到眼冒金星,發現視野中隻有金星。原來是瞎了,徹底陷入了黑暗。在無措的黑暗中,他感受到滾滾巨石轟隆隆襲來,靠着摸索不停躲避。
不知道跑向何方,哪裡都是深淵。
身體被石頭撞擊的多處折斷,但是好在腿腳還能動。前面!前面就安靜了!
他一腳踏上前路,綿軟的沙土溫柔地包裹住雙腳,而後是雙腿。是陷沙!他掙紮着向上,但是如同沼澤般越動陷的越快。隻能靜下來躺倒,似乎有效不在下沉。
好熱!沙子裡像是着了火,導到身體裡,活生生要把人煮熟!
着火了!沙子的盡頭是熊熊烈火,身體陷在滾燙的沙中,上面飄來滾滾濃煙。
遲來的大火再一次燎原。
與其說這幾天是養傷,不如說是渡劫。甚至懷疑是不是誰下了夢魇的藥,不然為何反複經曆返真局。
每一次的折磨手段都别出心裁,但是最終的環節都是奄奄一息被人強行喂下蘭燼。
所以當他睜開眼看到光亮時,竟一時不适應,以為是新一輪的開始。
等了許久也沒有鋪天的血水和灼沙,他終于,走出來了!
這裡還是楓林别院,四下無人。那真是,逃跑的好機會。
林停晚感覺還是在低低發着熱,身上的創口雖然被處理了但并沒有完全愈合。但是他能動作。不知道昏迷了幾天,時清帶着羚鋒軍若是四處出動找尋會暴露無遺。他來之前還給玥然報了信,不知月然樓是否已經把楚良月救了回去。
林停晚失策了,他本想借助江承馳的力量清剿白義信布置在院子周邊的人,再趁機逃走。沒想到江承馳竟然這麼快就過來了,而且還能斷斷續續站起來!
好在還有郁熠朝。
他想到這個就心口疼,連帶着腰腹上的傷口。他說要為父報仇,他說恨極了他。可是他還是心軟,不然為何還給自己療傷修養。可是他巴不得郁熠朝心硬一些,哪怕像江承馳一般折磨自己,他心裡至少也能好受點。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留出一個出逃的活口。
他走的很慢,因為傷口确實還泛着痛。偶爾還要停下扶着樹支撐一下,頭暈目眩,眼冒金星。幾百米的路,他感覺像是沒有盡頭般。
不多久天上開始飄雪,雪花落在林停晚臉上他才後知後覺到了冷。
原來一年将盡,凜然而至。
林停晚攏了攏衣服低頭繼續走,一腳踏上懸空,全身掉進坑裡。
誰這麼缺德在自家院子裡挖坑?!
坑并不深,鋪蓋着茅草摔倒都不覺吃痛。但是林停晚這種病人倒下起來可是費勁,他眼前一黑,緩了半天才坐起來。
他本想罵上幾句,但是為了保留體力忍住了。趕路要緊。
一擡頭,看到郁熠朝正低頭盯着他,“跑去哪?”
幾片楓葉在冷風吹拂下悠悠飄落,帶着殘留的秋意,紅意浸寒。霎時風動雪急,簌簌而起,萦繞在楓葉中落下。
他們重逢在了這一年的秋末。
郁熠朝快要氣死了。自從他發瘋把人要過來,江承馳百般刁難。倒不是怕他有什麼私心,而是怕他真把人弄死!
借着白義信身亡的機會,江承馳将郁熠朝推上了高位。白家倒台,無數被壓下的商賈官宦各懷鬼胎,取而代之的野心和找尋新主的迫切此起彼伏。當務之急是穩住皇家的内庫,對于鹽鐵權的治理開展了激烈的角逐。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誰能拿到鹽鐵權,就是對白家的取而代之。幾大商賈世家紛紛發力,但是除了厲家,黎、宿兩家都已經是流風閣一派,而厲家又本就與世無争。白家舊有的勢力妄圖死灰複燃,但是在江承馳的威壓和郁熠朝前期的滲透下終究無力回天。
結果顯而易見,半年時間,流風閣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布坊,一躍成為執掌全國經濟命脈的皇商,如日中天。
而閣主本人,卻低調至極。得了如此權勢也不宴請、不拉幫派,甚至隻面見皇帝,其他人想寒暄兩句都捉不到人影。
他心急火燎地往溪甯趕,趕路期間把江承馳在此時遣他出去的安排進行反複咒罵。林停晚一定會跑,睜開眼衣服都穿不規整就得跑。
蘇绾喬在給林停晚治傷時解憂:“這個好辦,我下副藥讓他醒不過來好好養傷便是。”
郁熠朝不放心,蘇绾喬笑意盈盈:“無事不傷身,就是做些噩夢。”
結果他再晚來一步,林停晚就果真跑了!
林停晚被郁熠朝抱了回去,熟悉的草木清新帶着冬日的凜冽風塵撲面而來,一下就讓他挪了半天的成果作廢。
林停晚想和郁熠朝商量一下,就算解釋不清也要表明态度。
“郁熠……朝?”他還沒組織好言語,就見郁熠朝把他放在床上,擡起雙臂,用麻繩将手綁在了床頭。
!
“你幹什麼?”林停晚大驚。
郁熠朝語氣不善:“看不出來?”
林停晚掙紮幾下無果,郁熠朝又要去捆綁他的腿腳。這下林停晚火了,他扭動身體踹開郁熠朝。
“郁熠朝你若是想報仇大可以直接給我兩刀砍死我。”林停晚這一通折騰下來有些脫力,倚在床角大喘氣。
“我想報仇?”郁熠朝的眼中滿是林停晚之前沒見過的冰冷和瘋狂。
是了,他果然恨極了我。林停晚蓦得感到心髒抽疼。身心俱痛的林停晚隻想逃離,他不想見到郁熠朝,他不知道如何面對他。為了抓緊離開,他破罐破摔口不擇言。
“對,我一早就知道我是逆黨的後代,那鴛鴦玉經過重新碎裂排布就是羚符。我為了逃出去殺了你爹。不止,當時你娘也是因為我娘帶來的回光才惹禍上身,沒有善終。哦還有郁又甯……”林停晚說到有些哽咽,但是他忍住繼續,“是我一意孤行帶着她這個活靶子上京,她才被毒箭穿心,至今屍骨也沒能回泾關。”
林停晚強迫自己擡頭直視郁熠朝,後者眼中滿是無盡的黑暗,那是絕望的表現,他心中嘲笑自己一聲,繼續:“我現在是叛軍逆賊之徒,你去數數外面多少人想要我的人頭。現在你得了便宜,勸你要麼把我交出去,要麼報仇償命。”
快把他交出去吧!快讓他走吧!他甯願讓江承馳繼續折磨,也好過現在!
他解決不了橫亘在兩人之間的世代糾葛,亦舍不掉對郁熠朝濃烈的愛意,隻想像個烏龜一樣縮進殼子裡,偶爾攥住紅楓玉聽聽這人的近況,便是得到了最大的滿足。
“交出去?”郁熠朝一字一頓,要把這三個字咬碎一般。
他費勁千辛萬苦、晝夜不停趕路,才抓住林停晚的一角。他永遠在逃在跑,對别人是,對自己也是。他那麼惶恐,日日奔逃,從未停下來相信自己。
“你再說一遍。”郁熠朝聲音低沉得吓人。
林停晚:“眼睛不好耳朵也不好嗎?我再說幾遍也是!郁熠朝你當真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古闆無知又好騙。我幾句甜言蜜語就把你哄住了,結果現在家破人亡了找我要說法嗎?你當年看不見的時候怎麼不長記性!如今還不吸取教訓……”
他話沒說完就被郁熠朝拖下來,手臂牢牢固定,身體也因為過于激動無力回擊,隻能任由郁熠朝壓住。
郁熠朝全身覆在林停晚之上,雙腿用力頂住後者的掙紮,一手微撐,一手捂住他的嘴。
“讓你死了多便宜你。”他說得克制,壓着萬千的情緒,“欠了我這麼多,今日我便讨回來。”
“什麼……”林停晚被捂住的嘴才被放開一隙,便被郁熠朝吻了上來,兩個字說得支離破碎。
郁熠朝親的極其粗暴,帶着強勢的進攻和洶湧的情欲。林停晚身體虛弱再加上被束縛根本沒有還手的力氣。連還嘴都沒有,郁熠朝橫沖直撞,他喘口氣都困難。
郁熠朝邊親邊褪去林停晚的衣裳,從嘴唇一路向下,在脖頸處又啃又咬,林停晚才喘過一口氣回神,乍然間見自己□□,用唯一能使上力的腿試圖推開郁熠朝,結果惹怒了後者。
林停晚被重重抵在雲錦棉被中,郁熠朝卻還穿着中衣,隔着布料相貼,火熱滾燙,不知是誰的體溫。郁熠朝屈起一邊的腿夾住林停晚不安分的腿腳,一手抱着他的腰一手按在他的胸膛上。
他眼中有暈不開的濃墨,深沉危險,他惡狠狠叫他的名字:“林停晚,别動!”
郁熠朝知道這樣做不對,但是他知道林停晚也不對。他本就思念刻骨,巴不得将這人捧在手心裡,綁在身上再逃不了。他偏偏還要說這樣的話刺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