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起身,大聲一喝:“來人,把戴向天綁下樓!”
簡孝廉慌了神,吓得幾乎要哭出來,連忙來勸:“我們幾個就是吃吃酒聽聽曲,表兄這是幹什麼?”
孫庚在旁扯着他堂兄孫營的衣袖,孫營猛搖扇子,酒氣仿佛一團火,燒得他沒了主意。
兩人竊竊私語商量着先走。
趙權大步上前,捏住孫庚的後頸,直接提着向樓下大堂去。
樓下酒客聽見動靜,紛紛探出頭來看熱鬧。
邢徽沉着臉,用麻繩将戴向天雙手反捆,身旁有侍從來阻攔,但架不過趙權兇悍,他敢動真格的,旁人卻不敢。
趙權眼看邢徽領着戴向天慢騰騰下樓,火氣一上來,直接一腳踹在戴向天後背上,戴向天在樓梯上滾了幾圈,摔到大堂裡,腦門上磕出淤青,鼻血噴湧而出。
他掙紮着起身,跪坐在地上,怒吼道:“趙權!你欺人太甚!”
趙權冷笑:“你且等着,今夜我與你沒完。”
樓上的人陸續下來,邢徽派人堵住了門,不許人進出,賈靖承也提前做了準備,事關要緊的人都提前清走了。
趙權從桌上提起一壺酒,整壺倒在了戴向天腦袋上,酒水順着他的頭發滴滴答答往下流,流進他血紅的眼珠中。
趙權扔了空酒壺,攤開手,邢徽又遞給他一壺。
“所有人給我聽清楚了,旁人我不管,簡孝廉,誰敢帶他尋歡作樂,我趙權一個一個收拾!”甯谧無聲的大堂裡,趙權的聲音顯得尤為響亮。
簡孝廉哀求道:“表哥,是我自己要來的,與他沒關系。”
“好你個趙權,找我幫忙的時候,低聲下氣,現下卸磨殺驢,要予我難堪!豈有此理!”戴向天朝樓梯口人群那處望去,喝道,“世子爺!你還不出來主持公道!”
趙權冷冷的眼神望了過去。
人群中,還有一位人物,鎮國公世子——謝坤。
謝坤四十餘歲,團着手縮在人群裡,乍聽戴向天喚他名字,他往人堆裡縮了縮,努力将身體藏起來。
戴向天又喝了一聲。
謝坤隻好走出來,他砸了下嘴,就說:“那什麼,你認錯人了,要不你醒醒酒,我怎麼沒瞧見哪處有世子。”他摸了摸後頸,随手端起一壺酒,朝着門口走去,“我、我去賞月亮,你們随意。”
戴向天露出猙獰的笑容,他低頭發笑,笑得肩膀亂顫。
趙權一把提起他的頭發,迫使他将頭擡起來,冷聲道:“憑你與鎮國公世子這點交情,我有什麼需要你幫忙,少給自己臉上貼金。”他湊近戴向天耳邊,厲聲道,“你戴家四處斂财,幹的是什麼勾當,你心裡清楚,休要将沐國公府拖下水,再有下次,小心你的腦袋。”
戴向天嗤笑,聲音從齒縫間逼出,“你敢!你憑什麼?!”
“就憑你這顆項上人頭,一文不值。”趙權勁力灌入臂彎,将他腦袋狠狠扣在地上,戴向天眼冒金星,昏厥了過去。
“把他送去醫館。”趙權松開戴向天,又去簡孝廉身前。
簡孝廉繃緊了身體,一動不敢動。
趙權拍拍他的臉,“馬上滾回家!”
“知、知道了。”簡孝廉埋着腦袋,腳步打滑往外走。
趙權轉頭瞪了孫庚一眼,不發一語,轉身出了垂夢樓。
邢徽吩咐下去,讓人散了。
待趙權坐進馬車裡,邢徽跳上車轅,也跟着進了車廂,說道:“今日這麼一鬧,年關裡怕是不安生了。”
“你瞧方才那屋子裡都是些什麼人?皆是高官顯貴之子,戴向天不是本性放蕩,而是刻意籠絡,還有那戴震科不知什麼情況,我預感不妙,往後盡量劃清界限,孝廉此時與他們稱兄道弟,若真出了事端,别說他小命難保,外祖也要被牽累。”趙權疲憊道,“夜深了,先回去吧,明日再說。”
王府内,江郁白已經睡下,趙權一整天沒見他,心裡想得緊,陡然聞見自己滿身酒氣,還是先去沐浴,待他洗漱回來,撩開床簾進去,卻見江郁白睜大了眼,正在黑暗中瞪着他。
“你上哪兒去了?這麼晚回來?”江郁白作勢要起來。
趙權連忙把他按回去,“小心着涼。”
江郁白縮在被子裡,小聲嘟囔:“是有點涼。”
趙權朝外喊了一嗓子,命人進來加炭。
屋子裡熱起來還得一陣,趙權隔着被子抱住他,把自己那床被子蓋在兩人身上,“快睡吧。”
“你最近總往外跑。”江郁白湊近他嗅了嗅,隻有皂角的香氣,“飲酒了不曾?”
趙權戲谑道:“夫人擔心我了?”
江郁白閉眸佯睡。
趙權試探着撩開他的被子,小心翼翼摩挲他的手臂,見他未有抗拒,順着他的臂彎,撫上他的肩頭,然後滑到他後背,将人摟進懷裡。
末了又說:“睡一起暖和。”
趙權剛沐浴,身上還暖,江郁白半夢半醒間應了一聲,鑽進他溫暖的懷抱。
翌日,趙權睜開眼,迷蒙的視線裡,出現江郁白放大的臉,正用一雙烏黑的眼打量着他。
趙權一隻手枕在江郁白胳膊底下,另一隻手搭在他腰上。
江郁白問:“王爺,我不明白。”
趙權輕咳了兩聲,“不明白什麼?”
被子裡,江郁白用膝蓋頂住他的腹部,發自肺腑地問道:“你不是不好男色嗎?”
趙權頓時醒了神,望着江郁白近在咫尺的臉,沙啞道:“讓人把褥子換了,夜裡我去羅漢床上睡。”
趙權無助地坐起身,慚愧至極。
江郁白瞥見他肩膀上有幾道青紫,他跟着坐起身,小心翼翼觸碰趙權的肩膀,“怎麼受傷了?”
趙權轉頭看了一眼,昨夜戴向天受捆時,掙紮着撲向他,在他肩上抓了幾把。
“沒事,過幾日就好了。”
“怎麼能沒事?還是擦點藥吧。”
江郁白掙紮着要下床,趙權怕他受寒,又把他塞進被子裡,自己下床翻出傷藥。
江郁白接過小瓷瓶,拔了塞子,細白的指尖撚了一點藥膏,輕柔地在趙權肩頭擦拭。
趙權屈着腰坐在床邊上,聞着那股淡淡的藥香味,渾身都繃緊了,那冰涼的指尖觸在肩頭,似酷刑,分明天寒,卻遍體生熱。
“你夜裡不要出去喝酒了,黑燈瞎火的,便是無人生事,也容易磕着碰着。”江郁白擡頭看向趙權,“好嗎?”
趙權偏頭看去,見江郁白微微斂着眉,不禁笑了起來,颔首道:“好,以後夜裡不與人吃酒,回來陪你用飯。”
自江郁白上學堂之後,趙權外出用飯的機會少了,晨起送他去木槿閣,兩個時辰後要去接他回去,習慣了這般的日子,若有一日不去接他,饒是江郁白不說什麼,趙權自己也覺得不舒坦。江郁白不讀書那一日,兩人或是外出踏青,或是去街市溜達,偶爾不出門,江郁白總會給他做幾道美味小菜。
江郁白又說:“也不要與人打架了,刀劍無眼,拳頭無情,若是碰上橫了心的,才不管你是誰。”
趙權将他抱進懷裡,“好,都答應你。”
江郁白在他懷裡拼命掙紮,“傷藥蹭我臉上了!”
趙權哈哈大笑,越發摟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