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郁白在廚房裡做飯,趙權給他打下手,嗆了一鼻子灰,被使喚去打水,他剛提着水桶走到遊廊上,就見方永貴立在廊柱後頭,眼神直勾勾盯着他。
“你裝什麼神弄什麼鬼?站那幹嘛?”
“我看看你是不是中邪了。”方永貴突然跳出,手裡舉着桃木劍,直接朝着趙權心口刺去。
趙權擡手扼住桃木劍,擡起膝蓋,一掰為二,砸到地上去,“吃飽了撐的!”
“我看你才是吃飽了撐的!”方永貴跟着趙權往水井去,“有舒坦日子不過,把奴才打發了,自己個兒挑水生火,你是不是中蠱了?”
趙權不說話,大步往前走。
方永貴一把拽住他的衣裳,“你别走,你給我說清楚了!”
趙權無可奈何,歎息一聲,感慨道:“年關裡事情多,陪夫人少了,夫人想單獨與我待一天,難不成這種小小要求,我都不滿足他嗎?”
“呃......”方永貴揉着腦袋,一百個糊塗。
趙權走到水井旁,把桶扔下去。
方永貴繞着那水井走了幾圈,摸着下巴叨咕:“你不對勁,你非常不對勁。”
趙權就笑,腳踩着麻繩尾部,慢條斯理把袖子卷起來,垂着眼眸說:“鹹吃蘿蔔淡操心,與你無關的事情少管!”
“我看這小子也是個累贅,趕緊養好了病還是送走,到底是柳如燕好,還能給你傳宗接代。”方永貴兩隻手負在身後,又說,“那戴震科你也敢去招惹,怕不是嫌命長!”
趙權彎下腰,把水桶提上來。
方永貴歎息一聲道:“退一萬步講,那江郁白到底是民間來的,這王妃哪裡是這麼好當的,這偌大的王府交給他不放心,不交給他名不副實,哪家的王妃不操持家事,反而還在書堂裡讀書的?你豈知外頭人都是怎麼笑話他的。”
“他從民間來,那是不争的事實,不是什麼羞恥的事情,同一個娘胎裡出來的也有資質不同。”趙權咧嘴一笑,戲谑道,“我天生聰慧,也沒笑話你蠢得像頭驢。”
方永貴倏然噎住。
趙權又說:“況且郁白天資聰穎,又勤奮踏實,我就喜歡他身上那股勁兒,縱然懵懵懂懂,依舊向陽而生,我與他關上門來過日子,旁人愛說什麼說去。”
“這麼說,你是打定主意,要留下他了。”方永貴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人家也未必願意,我可打聽清楚了,那徐秉年是他青梅竹馬!”
趙權将水桶提到方永貴腳邊,挺直了腰闆道:“我趙權敞開了愛人,他若願意留下,我敬他愛他,他若要走,我千金相送,絕不阻攔。”
“我看你是敞着荷包愛人!”
“少啰嗦,提上水桶,趕緊回去!”
方永貴縱起袖子,牟足了力氣将水桶提起,嘴裡絮絮抱怨:“真真是中邪了,大過年的不吃香喝辣,跑這來給你打水!”
趙權大步雷霆往廚房去,見江郁白從屋裡出來,原就白淨的臉上沾了面粉,見趙權過來,兇巴巴說:“怎麼去了這麼久?”
方永貴落在身後,腰疼得直不起來,哎喲哎喲直叫喚。
江郁白這才看見他,頓時斂起怒氣,小聲問:“貴叔怎麼來了?”
趙權道:“饞我的餃子來了。”
“那我去多包幾個。”江郁白轉身進屋。
方永貴走近後放下水桶,反手揉着腰,氣喘籲籲道:“罷了罷了,這餃子我可不吃了,再待下去指不定還要去劈柴,您倆享福,我往外吃苦去。”
趙權巴不得他快走,将水桶提進屋,緊關上門。
江郁白包好了餃子,整齊地碼在一起,個個玲珑,像睡着的小白兔。
趙權也學着包了幾個,他手勁大,餡兒貪多,包出來的餃子鼓鼓囊囊的,一下鍋就露餡。
晌午飯對付着用了些,下了幾個餃子,炒了兩盤菜,趙權還是讓人端了盅燕窩進來,江郁白要養身體,滋補的膳食和每日的湯藥馬虎不得。
江郁白許久不幹活,手腳也生疏了,飯後喝了藥昏昏欲睡,坐在羅漢床上剪窗花,剪着剪着就睡了過去。
冬天日短,醒來暮色已濃,趙權正在點燈籠,透過朦朦胧胧的窗戶望出去,燈籠像極了夜裡的繁星,一盞一盞亮起,最後串成一片天。
在他睡着時,趙權貼好了窗花,年關裡,處處皆是紅,紅色的燈籠,紅色的窗花,連鋪蓋都換上了紅,江郁白不由想起大婚那日,屋子裡紅得像一團火,燒得他各處都不自在。
他習慣了寒冷,習慣了窮途末路,在冰天雪地裡生存。
趙權卻像一團火,不知從何而來,燃遍了他的全身,火焰總是讓人溫暖,也讓人恐懼。
趙權點完燈籠,吹熄了火折子,又把爆竹搬到了庭院中間,見江郁白從屋裡出來,笑着向他跑去,“起來了?怎麼不披件衣裳,冷不冷?”
江郁白搖搖頭。
趙權解開身上的披風,蓋住他的身體,“今天高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