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煜自知夾帶私貨,那天拍完戲剩下的時間都不太敢直視葉平川。
不過他很善于自我開導,隔天就又好了,中午休息倆人還一起研究街攤上的道具,不顧形象地蹲在那兒,看烤地瓜爐是不是真的能烤出地瓜。
孟瑜看見他倆在那搗鼓,說,“葉老師人還挺有趣的。”
雲燈:“現在不高山仰止了?”
“嘿嘿。”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又問,“我聽說今天會有新人進組?是誰啊。”
“譚雪舒。”雲燈正準備回車裡換衣服,想想又轉頭多說了兩句,“雖然你跟她沒有對手戲,但等劇集播出大概率是會被放在一起比較的。要做好心理準備。”
“唉,我知道她。”孟瑜服氣地說,“是演最開始我試鏡的那個角色吧?我現在還把握不住那麼複雜的人物。到時候觀衆肯定要說我演技沒她好了。”
“你跟她風格不一樣,把自己的角色魅力演出來,不一定就比她差。”
雲燈叮囑道,“在組裡見到正常相處,别較勁,也不用太讓着。免得被拍到什麼,亂寫你們關系不和。”
“明白!放心吧老闆。”孟瑜笑道,“我跟你學着呢。”
面試時知道雲燈是boss,她本來都捏着把汗。因為雲燈爆火的出道作裡演的惡女形象深入人心,她難免被角色影響,害怕老闆不好相處。
但實際上雲燈笑語怡人,親和又周到,是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的性格。她跟着也見識了不少。
交代完她,雲燈回車裡準備自己的。沒多久,葉平川玩兒夠也回來了,興緻勃勃地上車就說,“那個爐子應該真的能用,晚上生火烤幾個試試。”
見她洗完頭換了衣服,又問,“你要去見人?”
“嗯。就在酒店旁邊的餐廳裡簡單吃個飯,不耽誤晚上拍戲。”
雲燈說,“有新演員進組,我去接一下。”
“什麼人啊?值得你親自去接。”
“是個還在讀大三的女孩,第一次進組演長劇,怕她緊張。”
葉平川點頭說知道了,想跟她說要早點回來,别影響晚上拍戲的狀态,又覺得沒必要。她對自己的戲最上心。
餐廳裡的位置是提前訂好的,她已經發給了譚雪舒的經紀人。第一次進組,經紀人必定會陪同。
提前半小時抵達餐廳,雲燈先去了趟洗手間,想着順便把剛晾幹的頭發梳順,再補個妝。
沒想到,她會在這裡遇見譚雪舒。
洗手間的化妝鏡前,譚雪舒也正在補妝。從鏡子的反光裡見着她,愣了一下才笑,“雲燈姐,你來啦。”
雲燈也笑起來,走到她身邊,虛虛地抱了她一下,“對呀,剛下戲就過來了。怎麼來這麼早?”
“嗯,我反正……待在酒店裡也沒什麼事情做。”她說,“所以想着,不如早點過來找你。”
雲燈就站在化妝鏡前跟她說了幾句話,心裡有些困惑。
譚雪舒的初次面試和現場帶妝試鏡她都在,當時看着這姑娘,不說光芒萬丈,起碼也是落落大方的。
今天明顯緊張,且有些神色郁郁,狀态不佳。
“對了,你的劇本有調整過,我覺得現在這版更出彩喔。你的戲感又好,肯定會駕馭得很棒。诶,好多事想跟你說呢。”
雲燈柔聲安撫,給她定心,“先去座位上等我一下,我馬上就來。”
譚雪舒安靜地點點頭,走了出去。
雲燈留下來補妝,找手機看了眼導演的微信。
鄧曉瓊不僅是導演,也同她一樣參與了制片。如果有特殊情況,消息比她更快也說不定。
但微信裡風平浪靜,并沒有異常。
她又理了理頭發,補好口紅走出去,才發現譚雪舒并沒有離開,還在洗手間外面等她。
年輕漂亮的女孩永遠惹人注目。譚雪舒性格内斂沉靜,黑長直的發型很配那一張清冷秀美的臉。身影瘦削單薄,隻是安靜地站立,就讓人向往,想要深入她的内心一探究竟。
不知為何,雲燈看着她,乍然有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莫名地知道,她并不像表面那樣平靜。
有一股極強的力量在拉扯她的心,台風般席卷,摧毀。而她站在台風眼的中央,才有這樣平靜的假象。
半年前還不是這樣。
除了試鏡,譚雪舒跟她私交很少,也未曾吐露過心事。
但她就是……知道。看一眼就知道。
在這個瞬間,雲燈忽然想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演員已經進組跟她打上照面,經紀人卻沒給她打一個電話,發一條微信,哪怕隻是簡單地傳達人已經到了。一句話都沒有。
但譚雪舒就在這。隻要人沒出事就好,其他問題都可以商量解決。
忽略心裡隐約不安的預感,雲燈朝她笑了笑,一起去找座位。
譚雪舒落後半步跟着她,沉默得令人不安。
隻是頓簡單的接風飯。她不想搞得很隆重,反而讓人拘束,便沒有訂包廂,隻選了大廳裡靠窗的位置。
她也是第一次來這家餐廳,對布局不熟悉。大堂經理熱心地為她們指明方向,“雲燈女士,您預定的座位在這邊。”
“看到了,謝謝。”
她自然地道謝,順着經理指的方向走,轉過半扇屏風,從容的笑意僵在臉上。
血液凍結的聲音。
餐廳裡的光源一盞盞地熄滅,陰影迅速淹沒她身後的女孩。刹那之間黑暗吞噬了所有,隻待蠶食她腳下的一點點餘地。
往前走,或往後走,都會吞沒她。
雲燈沒有停下腳步,機械地往前走,望着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微笑的眼睛。溫和至極,卻布滿暗湧。
“潘雲燈。”
男人獨坐在她的卡座上,調整領結的姿勢優雅而紳士。
“好耐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