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燈站在人群後,安靜地看完才離開。
如果說譚雪舒是刺激孟瑜的那條鲇魚,那麼葉清就是她的。
她們一樣,都是天生的演員。
今天時間太晚,她沒打算打照面,正要上車回酒店,卻被葉清的助理攔住。
最後一條過了,攝像機一關,葉清瞬間抽離情緒,無所謂地抹去臉上風幹的淚痕。
似乎是早有打算。她披上外衣,踩進毛絨拖鞋裡,徑直朝雲燈走來。
“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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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燈不曉得跟她有什麼話好說。但既然有人請吃宵夜,也沒有推辭的道理。
葉清酒精成瘾的毛病,多年來都沒有戒掉,收工後更是需要放松的時機。她并不同流合污,給自己點了一盅花膠椰子雞湯。
愛酗酒的酗酒,該養生的養生。一張桌子兩邊泾渭分明。
“你跟葉平川玩膩了?”葉清開門見山道。
她卸了豔麗的戲妝,沒有那些浮誇的眼線和腮紅,素顔露出氣血不足的蒼白。但骨子裡還是清高孤傲,不可一世的腔調。
這家酒店餐廳的煲湯技術不錯。雲燈連喝了好幾勺都沒擡頭,“江煜告訴你的麼。”
男人的承諾最不可信,她本來也沒指望江煜嘴能有多嚴。更何況葉清是他的老闆。
“就這麼大點圈子。一有什麼風吹草動,消息傳得比火箭都快。”
葉清看起來心情不錯,“他過得太順了。就該受點挫折,才會知道地球不是圍着他轉的。”
“怎麼會這樣想呢,”雲燈驚訝地放下勺子。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睜大了,“你心理好陰暗哦。”
“……”
葉清被成功地惡心到了,“你裝什麼小白花。”
從第一次見面起,她就知道。這個女人絕對是隻狐狸。
還是隻有靠山的狐狸。
她們相看兩厭。不過當時雲燈還在港市上學,所處的圈子跟她并不重合,沒起過沖突。
後來她們再在國内遇到,就已經是雲燈公開戀情以後了。
不知她怎麼會放棄了舊金主,和葉平川攪在一起。
葉清冷眼看着她,微醺的臉上終于有了些血色,心情也在酒精的揮發中輕飄蕩,說不上是反感還是遺憾。
“你跟傅謙明的事他還不知道吧。”
葉清撫摸着杯沿,“早點認清現實也好。如果他知道,要鬧掰的人就會變成他。你可不一定有機會全身而退了。”
雲燈輕輕歎了口氣,“大半夜特意跑來幸災樂禍,到底是跟我有仇還是你在暗戀我?”
“怎麼會?我們可是親戚。你也算是我弟妹。”她玩味地停頓,“前弟妹。”
“我把小說翻拍的版權賣給了你,就要對自己作品的口碑負責。萬一劇拍完了不能播,對我而言也是損失。傅謙明往你組裡送了個人,難道你就不擔心,她從你這兒打聽出什麼,回去跟金主彙報?”
譚雪舒的身份同樣微妙。
劇裡是淑貴妃安插在她身邊的細作,劇外,未必就不是别人的。
“姓譚的不是個時過境遷就會忘懷的人。當初你是怎麼從他身邊跑出來的,我不知道,但現在你離了葉平川,被他知道一定沒好下場。”
葉清垂眼看着酒杯,液面波紋微微震蕩,“别等到他把你的路全都給堵死了,你才想起要反擊。”
原來是特意來提醒她的。雲燈想了想,語氣真誠,“所以是暗戀我嗎?”
“……”
葉清露出無語的表情,一句話都不想跟她說了。
真誠果然是必殺技。
雲燈終于可以安安靜靜地喝湯,試圖沖淡心底的煩躁。
她不想跟任何人讨論傅謙明,甚至每聽到有一個人提起他,心裡想衆籌引爆地球的戾氣就會多一分。
就好像是在提醒,哪怕用了這麼長的時間,她終究還是無法擺脫舊日陰影。付出的心力全都打了水漂。
“不過我還是想知道,你是怎麼把葉平川弄進這個組的。”既然參與了這個項目,葉清也少不得關注劇組的動向。
“原本的男主選角快開機時才跑路不是麼?留給你動腦筋的時間不多。”
既然不可能是跟他提前約好戲,為了履行承諾才來出演。那就是雲燈真的在兩人已經鬧掰的前提下,依然憑本事把葉平川臨時拉進組了。
有點東西的。
“應該是有什麼把柄落你手上了吧?”葉清合理推測。“他那麼心高氣傲的人。”
心高氣傲。雲燈很久沒聽到有人這樣評價葉平川,聽着頗為新鮮。
看起來葉清也很好奇,她那個總是表現得坦蕩不羁的好弟弟,會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如果告訴她,拉葉平川進組甚至沒花一分錢……不知道她會露出什麼表情。
估計根本不會相信。
雲燈起了些壞心,腦海中迅速地編造答案,準備滿足她的探究欲,順便空手套白狼——
想知道葉平川的把柄,總不能什麼都不付出吧。要拿出些東西來交換。
可就在這時,餐廳入口又晃出一道人影。
葉平川左等右等不見人,自己打遊戲也沒勁,索性下樓親自抓回去。
“小天說你們在樓下吃宵夜。吃到現在?還不回屋睡覺。”
他沒有跟葉清打招呼的習慣,走過來點了個頭算是禮貌,坐在雲燈身邊,熟稔地拿起她的勺子,舀了一勺溫熱的雞湯。
“诶,這還挺好喝。”他嘗出滋味來,在兩人變化莫測的表情中獨自開朗,“老婆,給我也點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