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說什麼,隻是收回手,自己小心地往外挪。被華麗的長裙束縛,整晚行動都不太方便。
散場後兩人各奔東西。她不關心葉平川去哪裡玩,葉平川也沒問她。
很少有這麼省心的時候。她不用再應付令人頭疼的追問,也沒有時不時的查崗電話,想玩到多晚都可以。
姜渺帶了酒來,還帶了套睡衣。太久沒見面了,恰好明天是周末,今天可以徹夜長聊。
雲燈當然歡迎她留下過夜,隻是有些意外,“今天是聖誕節,你确定不用回家嗎?待會兒你老公不會打電話來問我要人吧。”
“沒關系的。我們昨晚已經慶祝過了,請了不少朋友到家裡玩。往常也都是平安夜更熱鬧些。”
姜渺發出幸福的感歎,“昨天我們烤出了有史以來最成功的蘋果派。你要來上海該早點告訴我的,這樣我還可以給你帶來一份呢,真的很好吃。”
雲燈拿酒店的電話點了份火腿奶酪拼盤下酒,“請不要在女明星面前誇贊高熱量甜食以及會烤蘋果派的老公,謝謝。”
姜渺躺在她的床上,聞言爽朗大笑,“你又不是找不到!隻是自己不想要而已。”
雲燈身邊圍繞的人太多了,男男女女,形形色色,想要挑出可以坦誠聊天的人卻很難。姜渺算是一個。
兩人相識于年少,在南江市破舊的城中村裡當過鄰居。彼時冬夜更冷,雲燈就常跑去她兼職的便利店裡蹭暖氣睡覺。
人生的凜冬之中,她們曾一起度過很多個漫長的夜晚。高三那年雲燈離開南江去了港市,兩人斷了聯系,直到前幾年才又聯系上。
才知道,她畢業于國内最好的政法大學,又去國外藤校讀到研究生畢業,成績斐然,二十五歲就在上海擁有了自己的律所。
雲燈年初離婚就是委托給她處理的。
昔日窮困潦倒的小鄰居,一個成了大律師,一個成了大明星。命運翻覆的軌迹從來沒人能夠預料。
“想要也難啊。”雲燈實話實說,“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那麼好的運氣的。”
姜渺眨了眨眼,沒有否認。
她在人生最窘迫的年紀裡遇到了現在的老公,自己都覺得像是天上掉餡餅。所以一口就咬住了。
乃至于當初聽說雲燈和傅謙明一起去港市時,她還給過年少無知的祝福。以為好朋友是同自己一樣,遇到了命中注定的機緣。
“對了。我剛才過來路過廣場大屏,還看到上面在播你代言的品牌廣告。”她笑着轉移話題,“以前我上大學時最愛買的。沒想到有一天會由你來當代言人,也算是夢幻聯動了。”
雲燈問了她是哪個品牌,大手一揮,“确實适合小女孩穿。等你以後有了女兒,報我名字去那家随便挑,供她買到二十歲不成問題。”
“還在考慮備孕呢。從去年到今年,我想要小孩的心總是忽強忽弱的。”
食盤送來,姜渺開了酒,調侃道,“每次看我老公在家裡太閑了,心理不平衡的時候,我要小朋友的心情就會達到巅峰。就好像看不慣他過得那麼舒坦,想要給他添點麻煩似的。”
她工作更忙,有了孩子肯定是交給家裡那位帶的時間多。
雲燈說:“那他肯定巴不得。”
她很早就見過姜渺的丈夫,确實好得像塊餡餅。很難講她當時決定跟傅謙明去港市生活,是否有受到這對伴侶的影響。
可惜就像她自己說的,不是人人都有同樣的好運氣。
落地窗外,霓虹燈火徹夜不息。兩人穿着浴袍,慵懶地坐在窗邊的沙發裡,拿夜景下酒,談天說地,将近況聊了許多。
在她面前,雲燈第一次主動提起,“前些天我又見到傅謙明了,在劇組,因為他新交的女朋友在我組裡拍戲。是不是很狗血?”
姜渺略微皺眉,“他是有什麼目的嗎?怎麼會這麼巧。”
“難說。反正現在他再想把我帶回去很難了,隻要不影響我的生活,别的事我也懶得管。”
雲燈搖晃着酒杯,目光有些放空,“但不知道為什麼,我最近總是想起駱小花。”
“是那個……你在港市唯一的朋友?”
“嗯。睡覺之前總想到她,可睡着了又夢不到她。我都懷疑她是在下面想找人托夢給我,但錢沒給夠,所以信号一閃一閃的。”
姜渺沉默數秒,斟酌道,“如果你想去看她,我可以找時間陪你去港市。叫我老公也一起去,反正他時間很空餘,有我們陪着你回去,不會有事的。”
“這倒不用。我不是因為害怕自己落單會被傅謙明抓走刁難,才沒再回去。”雲燈無意識地轉着杯口,“隻是覺得她不一定就在港市,也不一定想見我。”
思念無聲。姜渺沒有過多地出言安慰,隻是撫摸她的背,輕輕拍了拍。
雲燈在港市的生活她也沒有知曉全部,但可以猜到,必定跟當初離開家鄉時的期待十分迥異。
可惜有些選擇一旦做出,就再也沒有機會更改。否則命運又何以曲折離奇呢。
“對了,我還給你帶了點禮物。”雲燈沒有感懷太久,搖搖晃晃地起身,已有醉意。
“前些日子我婆婆去巴黎看秀,買了很多漂亮的小東西送我。有兩串項鍊和耳環倒是很适合你。”
她很經常收到禮物,也很舍得把它們再送出去。姜渺很了解她這點。
無論是衣服鞋子還是包包首飾,隻要在她面前誇一句好看,她下一句就會是“你喜歡嗎?那送給你”。無論貴重與否,好像就沒有她舍不得放手的東西。
“你還在用這個首飾盒啊。”姜渺看着她從行李箱裡往外掏東西,忍不住笑,“拼多多六塊九毛九包郵的首飾盒裡裝六十萬的珠寶,真有你的。”
“很好看啊這小盒,上面還有小花呢你看。”雲燈并不在意它的售價低廉。
這個世界上衡量價值的方法,又不隻有貨币這一種。
她又找來一面鏡子,興緻盎然地給姜渺試戴,讨論應該搭配什麼樣的裙子。這樣小孩子過家家的遊戲好像可以玩到八十歲也不嫌膩味。
姜渺問,“你們還沒跟家裡說實話?”
“還沒呢。”雲燈想了想,又說,“不過估計也快了。”
看葉平川的樣子,沒打算再把戲演多久,最遲殺青以後,應該就會向家裡攤牌。
姜渺點了點頭,照着鏡子,忍不住感慨,“你婆婆對你真的很貼心。”
雲燈離婚前也跟她聊過,那時候就說,最舍不得的其實是這個婆婆。
兩人剛在一起半年,雲燈有次拍戲去海邊的度假區取景,看中了一棟别墅小樓,依山傍海風景極佳,價格也合适,就和葉平川提起想要入手。
彼時葉平川在組裡拍戲,抽不開身,聽她說喜歡就直接把卡号發了過來,讓她先自己去買。
卡裡是他從小到大的零花錢和壓歲錢,還有各種年節禮金,拉拉雜雜。有家族辦公室幫他打理,收益可觀。
但自從高考畢業他開始自己掙錢之後,莫名自尊心膨脹,發誓不花家裡的錢,就再也沒刷過那張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