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哪位名人說過,愛就是要做出來的,越做越愛。
葉平川深以為然。
“我明天晚上八點的飛機,如果工作能提前結束的話就往前再改簽。對了,昨天爸媽打視頻是說他倆在後院種的砂糖桔終于豐收了,好幾個品種呢,問你喜歡酸的還是純甜的?要給我們往劇組寄幾箱嘗嘗。”
真是聽不得這種家長裡短的話。熟悉的,溫柔的煎熬又湧沒了她的心,可終究盛情難卻,雲燈沒說别的,“要帶一點點酸的。”
“知道啦。”他說,“還有,在那邊酒店你每一覺都睡得特别深,所以走之前我要了兩套客房裡的助眠香薰,就裝在我們行李箱裡,待會兒你回到了拿出來試試。實在還是很想我的話,要不開着視頻我陪你睡覺?”
她被肉麻得打了個哆嗦,“那倒也不必。”
“那好吧。”葉平川發出遺憾的歎息。
“其實我也覺得看得見吃不着反而更心焦。還是等我回來陪你睡吧,到時候翻來覆去各種姿勢随便挑,你想怎麼睡就怎麼睡!”
“……”
梁天早就把視線投降另一邊的車窗,假裝自己不在。
雲燈詫異地盯着手機,半晌,才低低地嘀咕,“神經。”
好像把她當成了什麼極度缺愛乃至于不敢一個人睡覺的小可憐。
本來想找他撒撒氣的,被打了個岔,她自己也忘記了。回到酒店房間,找出度假時用過香薰,味道是一樣的。
但她并沒有因此睡得更好。
她久違地夢到了從前。
傅謙明在海外擁有一座私人島嶼,專門用來招待“度假”的朋友,很多年輕漂亮的女孩男孩應召上島。一段時間裡,她負責篩選。她總是反複确認,這些人是否清楚陪玩的内容,是否真的願意為掙一筆快錢把自己暴露在難以預測的風險裡。
幾乎每個人都會故作老成地說知道,願意。可同樣還是那些人,到最後會傷痕累累地來求她幫忙,想辦法離開那座島。
她能做的,在最初就已經做過了。
隻有一次選擇的機會。
隻有一次。
她親眼目睹了無數個心驚肉跳的命運轉折點。看着一張張鮮活的面孔逐漸蒙上驚懼絕望的陰影,就像是自己也死了一次又一次。
夢中森林瘋長,變成了吃人的怪物。她祈禱海水吞沒小島,吞沒一切醜陋的扭曲的東西,她祈禱無人生還。
洶湧的巨浪卷上海岸。就在夢想成真時,有一葉小舟載着她,搖搖晃晃地漂遠了。
刺骨的海水變成了溫熱的泉水,灌溉她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耳邊咆哮的濤聲逐漸消失,變成了不厭其煩的反複言說。
沒關系,沒關系。
選錯也沒關系,怎樣都可以。
以後會好的,還有以後。
推遲的生理期終于到來。清晨雲燈坐在馬桶上換内褲,有點後悔,白吃了避孕藥。
葉平川一大早就打電話過來,貼心提醒陛下上朝。此時手機放在旁邊,他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又唠叨了半天。雲燈一句也沒聽進去。
“算了,我待會兒直接跟梁天說。”葉平川感覺到她心不在焉,“你這次姨媽推遲不是自然狀況,今天肯定會肚子痛的。”
“我會吃止痛藥。”雲燈收拾完,起身洗手,“有藥就行了,别的東西都不重要。你别總讓小天搞七搞八的,年底事多,她最近工作也很忙。”
三倍工資也不是白開的。葉平川本來要反駁,一合計發現身邊一圈人裡确實就數他清閑。舍我其誰啊,“那行,等我回去給你搞。”
或許是受到生理期的激素影響,所以做了噩夢。雲燈一整天都不太舒服,胸口發悶,感覺像被兜頭蒙在塑料袋裡,呼吸不順。
即便是這種情況下,拍攝對她而言也沒有難度。鄧曉瓊都沒看出來她有什麼異常,晚上收工還叫她去喝酒。
她随便找借口推了,回酒店休息。路上照常有來探班的粉絲,隻是今晚的比往常要熱烈些,問了問才知道,是粉絲站成立紀念日。
之前梁天跟她提過,粉絲站可能會組織活動,但不會打擾她拍戲,最多來探班送個蛋糕什麼的。她正忙,聽完忘了。
當下時間已經不早,她緊急聯系助理請了奶茶宵夜。臨下班來個大單,幾百杯奶茶店員手都要搖出火星子了。附近幾家奶茶店聯合點了一遍才湊齊。
切完蛋糕,她又留下多拍了會兒照,直到宵夜送來,跟大家一起吃了點才走。
“氣溫快要低到零下了,記得好好保暖,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她坐在車裡,隔着降落的車窗跟粉絲道别,直到再也沒有攝像機能拍到,臉上的笑意才慢慢淡去。
身邊的空位上放着堆成小山的手寫信。她拆開看了幾封,累得眼睛酸脹就放下了。剩餘的都由梁天帶去公司放在她的辦公室裡,等她什麼時候有空再一股腦地看完。
她的行程滿得個超人,腳不沾地。
梁天看在眼中,也不由得想,幸好有葉平川,能把她帶走休息一天。否則留在劇組,不拍戲也要加班幹别的,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喘口氣。
“我的水杯呢?”她嗓音微微沙啞。這次是因為跟粉絲互動,不停地說話。
梁天立馬把泡好的枸杞棗茶遞過去,“我下午加了一次熱水,溫度應該正好。”
雲燈捧着保溫杯喝了兩口,靠在座椅上長長地舒氣,“甜甜的喔,像我貼心的小天一樣sweet。”
梁天:“嘿嘿。”
她也不知道自己幹嘛傻笑,但是被雲燈誇獎就經常會這樣。
“雪舒今天沒有找我嗎?”
“沒有吧,她收工之後好像直接回酒店了,現在應該在房間休息。是有什麼事需要找她嗎?”
雲燈擺擺手,“随便問一下。”
隻是直覺,申雪舒應該有話要對她說。昨天一進組就開始忙,按理說今天會有動靜。
沒有更好。反正她缺席的事,從小天和葉清那兒都聽得差不多了。
葉平川也告訴她已經下了飛機,正在回來的路上。這忙碌的一天似乎就此拉下帷幕。
路過大堂的休息區,雲燈腳步卻較往常放慢了一些,甚至往那邊多繞了幾步。
夜已深,休息區的沙發上隻坐着一個人,且十分顯眼。隻從背影就能看出身材高大,肌肉發達。
依然頂着那個莫名其妙的韓國歐巴同款順産發型,懶懶地靠着沙發,玩手機遊戲打發時間。
雲燈走過身邊時,他擡了一下眼皮。沒有目光交彙,又面無表情地垂下眼看回手機。
電梯運轉,上行,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