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曉月辰時回來,見柳今一在院裡,反騎着椅子,背對門,雙臂從椅背上挂下去,一副死了的樣子。
走近才發現,還有個尤風雨。尤風雨蹲旁邊,說:“我出桑三娘,你出什麼?”
柳今一捏着一把墨畫片,糾結道:“我出我自己。”
“那你輸定了,”尤風雨胸有成竹,把打出去的小紙畫一推,“你怎麼打得過桑三娘,她兩下就把你的戒刀繳了。”
“兩下就有點過了啊,”柳今一垂指,又給她推回去,“我對上三娘,起碼能撐三四個回合吧。”
“那我再出個施琳琅,”尤風雨再放一張,“她帶陌刀營沖你的中軍,看你怎麼抱頭鼠竄。”
“我又不是戎白騎兵,才不怕施姐,”柳今一想也不想,從墨畫片裡抽出一張,“我有許竹溪。我先佯裝潰敗,等施姐進來,再截斷她的退路,然後請許竹溪在外圍牽制三娘,你的陌刀營就别想再回去了。”
“啊!”尤風雨慘叫,“我就一張施琳琅!”
背後忽然伸來隻手,從她墨畫片裡抽出張“問三關高叙言”。
“她吓唬你呢。以施姐的脾性,一旦落入重圍,必定血戰到底。柳時純刀短,面對殺上頭的施姐,就算人多,一時半刻也吃不掉。”代曉月不慌不忙,把高叙言放下去,“讓叙言來,她雙刀入場,可以助陣三娘。”
“怎麼還有外援,”柳今一拿出張紙畫,輕輕翻開,“既然你有代曉月,那我也隻好請出代團素了。”
“代團素再好用,”代曉月不急出,隻把高叙言往前推,“也管不了柳時純。叙言是你的克星,隻要她張嘴,你就軍心大亂,顧不上圍堵施姐了。”
尤風雨驚奇:“這是什麼緣故?”
“‘問三關’嘛,”柳今一把腿伸直,指向天,“天王老子她都敢罵,罵我還不跟罵小狗似的。”
這場仗勝負已分,她們埋頭收拾地上的墨畫片。柳今一說:“你溜達一圈有什麼新線索?”
“沒有,繞後面看那狗洞,正巧碰見尤秋問。”代曉月把墨畫片碼齊,還給尤風雨,順勢回望正屋,“這院子給陳書吏是方便,走兩步就到衙門了。”
“這麼方便他還住衙門,”柳今一趴回椅背,“原以為是忙的,現在想,興許也是在躲地窖裡的那個人。”
“他窩藏罪犯到底為了什麼呀,難不成那個人有他的把柄?”尤風雨把墨畫片裝好,瞎編亂造,“‘小六,你要是不給我送飯吃,我就把你的事昭告天下’!跟寫話本似的。”
代曉月忽然轉頭,重複着說:“送飯。”
尤風雨道:“肯定要給他送飯,不送飯他在底下餓死怎麼辦?還是你們說的,飯會從狗洞遞進來。”
柳今一挺起上半身,摁住尤風雨的腦袋一陣揉:“還是你聰明!送飯,那狗洞若是用來送飯的,這事就是陳書吏辦的。”
南宮青就在家,她要給底下的人送飯,直接打開門就行了,何必冒着被人發現的風險,繞到屋後去送?
柳今一說:“陳書吏不是為了辦公才搬出來的,有老爺和夫人,他在南宮家就說不上話,須得是老爺或夫人中的某一位,又或者是他們一起授意陳書吏搬出來。”
尤風雨道:“可是陳書吏不是一下就搬到這裡的,他要有南宮家的命令,幹嗎還出去借錢?”
“就是要借錢。”代曉月适才在巷子口已經和尤秋問對過話了,知道老趙的事,“陳書吏借得越多,就越顯得和南宮家沒關系。”
“問題在老爺那裡,他和老趙是老相識,就算把這院子買下來,也沒什麼人會起疑,可他偏偏要讓陳書吏演這一出戲,和老趙裝不認得。”柳今一拎開椅子,“他這麼謹慎,生怕叫别人看出他和老趙的關系,說明他也知道地窖的事。”
代曉月眉心那道皺印淺淺:“憑夫人的家世,和老爺的名望,這裡就算真藏着個逃犯,其實也難在衙門裡掀起風浪。”
柳今一道:“萬一不是逃犯呢。”
尤風雨奇怪:“不是逃犯他幹嗎藏起來?”
“也不一定就是藏,”柳今一又想起底下的虎,“說不準他是被關在底下的。”
代曉月說:“若是被關住了,那他得是個啞巴,否則他早該開窗求救了。”
尤風雨使勁點頭:“我來那麼多次,他要想出來,隻要叫一聲、喊個救,我就能聽見。”
“如果他既不是啞巴也不是逃犯,那就隻剩一種可能,”代曉月語氣冷漠,“他是個戎白探子。”
老趙是衙門幕友,經手的卷宗數不盡,戎白人若是想知道狻猊軍的辎重動向,隻須讓他翻查文書記錄,或者借咨糧刺探一番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