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今一說了其一,沒有說其二。朝廷把岜州府兩分,不派善戰之軍前來協從狻猊軍作戰,而是将赤練軍重整,本意就沒打算讓他們将帥相和。
廖祈福是布衣起兵,她當初既沒有朝廷任命,也不是軍營士兵,狻猊軍的前身在朝廷檔案裡,與當下的山匪沒有不同,她們是招撫歸附後才被稱為“軍”的,是以,朝廷本就沒有想要狻猊軍長存。赤練軍分守岜南,掣肘廖祈福是一個原因,更重要的是要吞并分散狻猊軍,把她們從“烏合之衆”,化入朝廷的正規之軍裡,否則為什麼隻準劉逢生幹涉民政?她們與他們同為将帥,權職範圍在相關書令裡卻一直暧昧不明。
這本是肉食者的逐權布設,可是對劉逢生而言,這事根本行不通。兩軍合一看似簡單,但即使朝廷給他個主帥之位,他也無法越過廖祈福統一軍權,隻要兩軍協作,他就勢必要屈居人下,除非廖祈福現在陣亡,又或是狻猊軍遭受重創,不然他和赤練軍永遠沒有出頭之日。因此,他決意要攀上那艘賊船。
“給戎白人開門是劉逢生的敲門磚,他的第一道功勳就是第十三營,”柳今一繼續說,“他拿那把菜刀讨好孫務仁,哪想孫務仁心有暗鬼,舍不得把那菜刀賣掉,而是放在了家裡。”
鎮宅看似荒誕,實則大有說法。劉逢生牽扯進第十三營兵敗案,後來晉升為岜南軍門,他的職權地位都在孫務仁之上——岜州府以後要是不再走貨了,孫務仁還有什麼用處?他知道那麼多事,清算早晚輪到他,于是他把那把菜刀留下來,這是他可以威脅劉逢生的關鍵。
代曉月道:“如此說來,孫務仁是劉逢生殺的。”
“動手的是劉逢生,他叫自己的兵扮作死士,來寄雲縣殺了孫務仁,可真要算起來,”柳今一又躺平,目光經過杏花枯枝,落在門口,“握刀應該是你,我們頂天立地的南宮小姐。”
門口似有輕笑,南宮青側過身,影子落在門紙上。她輪廓清晰,姿态大方,肩頭披着件寬袍:“兩位将軍,咱們總算是見着了!”
室内已然大亮,代曉月起身,南宮青便說:“團素将軍請坐,聽人牆角不是光明磊落之舉,我來得急,見兩位将軍在商讨要事,正想着該如何打擾,不料就在這兒現了行。難怪家人從前總說,獅子的耳目瞞不過。”
代曉月道:“柳今一,我來南宮府,是受南宮小姐所引。”
“團素将軍有軍功品階在身,那劉逢生再大膽,也不敢為難你,他放人是早晚的事,我隻不過是借了東風。”南宮青不急進門,而是笑一笑,“柳時純,我倒好奇,你為什麼要說孫務仁的死是由我‘握刀’的?”
“怪事,你一見面,不考她,偏考我。”柳今一緩慢起身,草草穿上自己挂邊上的黑色半臂,也作一笑,“這事就要從你設計這樁案子說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