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道:“吾與盛京諸位老爺交情匪淺,若世子妃...”
又一人道:“非也,吾才最合适。”
王員外見狀,心中暗惱:“何意!此局乃我所設,豈能一無所獲!”
思及此,他索性挽起袖子,加入罵戰之中。
魏嫣然與衆商賈議事,曆時兩個時辰,坐得她腰酸背痛。
雖名為商議,實則争吵不休。其間,王員外幾欲躍上桌案,與衆人唇槍舌劍,終得其一副會長之位。另一名額因争執激烈,暫且懸而未決。
身為會長,魏嫣然提議,未來一月内,誰為商會貢獻最大,誰便□□膺副會長之職。
議事畢,魏嫣然心中唯有一念:日後若再議大事,決不可設于自家酒樓。那群人哪似商賈,分明是群土匪。言談間争吵不休,争吵畢竟欲動武。
她心疼自家桌椅,卻又不能強留衆人賠償。
隻得一邊揉着僵硬的腰肢,一邊緩步回至廂房。
廂房内,紀時澤已等候多時。見夫人歸來,他端出熱氣騰騰的飯菜。
"夫人辛勞,快來用膳吧。"将軍卸去玄鐵護腕,竟如侍童般布菜添湯。
魏嫣然環顧四周,見那糖醋排骨猶自騰着熱氣,竟似剛離竈台。問道:“你也剛回來?”
“非也,已等候夫人多時。”
魏嫣然執箸嘗了一口,一口下肚,便忍不住大快朵頤。
“那這飯菜為何還冒着熱氣?”
紀時澤如實答道:“我怕飯菜涼了,傷及夫人的胃,故以内力溫之。”
魏嫣然愕然:“内力?”
紀時澤點頭:“正是,有何不妥?”
魏嫣然搖頭:“無甚。”
紀時澤斜倚在窗邊,目光落在魏嫣然身上,隻見她眉目間似有愁雲,卻又隐忍不發。他心中一動,緩緩起身,邁着沉穩的步子走了過去,臉上堆起一抹淺笑,輕聲道:“夫人,若有心事,不妨直言,你我夫妻,何必藏頭露尾,打這啞謎?”
魏嫣然微微一怔,手中筷子輕顫,夾起一塊肉,送入口中,細細咀嚼,片刻後才淡淡開口:“我覺得你太危險了,離我遠些罷。”
紀時澤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絲錯愕,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言語擊中,一時竟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回應。
他娘早逝,父親雖在,卻與他形同陌路,他早已将魏嫣然視作這世上最親之人,怎會讓她感到害怕?他定了定神,沉聲道:“夫人,你我夫妻一場,我無父無母,你便是我最親之人。我即便有通天之能,也隻會用在他人身上,斷然不會傷你分毫。”
他娘離世甚早,記憶中唯有那溫柔的面容和溫暖的懷抱,成了他心中唯一的慰藉。他雖對魏嫣然的溫柔尚有疑慮,但内心深處早已認定她便是這世上最好的女子,獨一無二的存在。
魏嫣然聽他這般說,嘴角微微一癟,她放下筷子,冷聲道“不要拿死人形容我,我也不想當你娘!”
紀時澤聞言,如遭雷擊,瞬間愣在原地,眼中滿是錯愕與不解。他從未想過,魏嫣然居然會這麼想。
他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聲音中帶着一絲哽咽:“夫人,若你不喜歡,我以後再也不提便是。”
二人相對無言,默然片刻。
紀時澤忽道:“我欲...”
魏嫣然截口道:“休提。”
紀時澤道:“我尚未言明,夫人何故急拒?”
魏嫣然淡然道:“我斷不會你養二十萬大軍,你且息了此念。”言罷,複又續道:“我欲借世子妃之名行些勾當,旁人若問,你便答是。”
紀時澤雖閱人無數,然未曾見有人能将雙标之言說得如此清新脫俗、理所當然。然則,無論他性情如何,原則何在,于眼前之人皆無用處。外人畏他如虎,他亦畏眼前之人如虎。然此畏非彼畏,他畏者,唯恐她離他而去。
紀時澤遂應道:“好。”
他所處之地,險象環生,雖手握二十萬大軍,風光無限,然亦處風暴之眼,稍有不慎,便粉身碎骨。他所能為者不多,但凡魏嫣然開口,他無不允諾。然較之應允其言,他更欲求生,伴她左右。
多年以來,他首次生此強烈求生之念。他欲生,欲與魏嫣然共度無數春秋。
紀時澤鼓起勇氣,問道:“若我日後身死,你...當如何?”
魏嫣然不以為意,答道:“另覓一能予我‘世子妃’之号者。”
“你!”
紀時澤隻覺胸口一痛,幾欲噴血。此女心狠如斯,明明尚在利用己身,卻不肯以片言假語相慰。
魏嫣然見他神色黯然,莞爾一笑,道:“然欲再覓一如你般順從之婿,實非易事,故你當好生保重。”
聞此言,紀時澤複又怔住。其心情起伏,倍感煎熬。然此女尚未狠心至斯,反令他心生漣漪。既她已言明,他便當竭力求生,成那萬中無一之人,成她無可替代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