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德，别這麼兇嘛。”絡腮胡船匠笑嘻嘻地湊上去摟住他的脖子，轉過頭來對蕾亞裡擠眉弄眼，“别介意，小蕾亞裡。這家夥是看你站在這裡，怕被錘子打了，你要知道，有的家夥就是喜歡亂扔工具。”

蕾亞裡把比她腦袋還大一圈的安全帽扶正：“我戴了安全帽的。”

這群壯漢又發出善意的起哄聲，蕾亞裡沒放過最後來的賽德，她問道：“賽德先生，你問什麼想學造船呢？”

賽德看着蕾亞裡蜜糖色的眼睛，意外地沒有說什麼，他隻是嗤了一聲，沒好氣地說道：“那個時候不學門手藝就餓死，就這麼簡單。”

但他馬上又說：“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像那個人……像阿斯巴古先生一樣。”

蕾亞裡察覺到賽德變溫和的語氣，她問：“阿斯巴古先生是個怎麼樣的人？”

賽德頓了頓，突然笑了起來，他帶了點惡趣味地指了指她身後：“那你該去問他了。”

蕾亞裡轉過頭去，看到巴力逃避似地正在看船隻的設計圖。

船匠們毫不留情地賣了他。

“巴力！”蕾亞裡的眼睛猛地亮起來，她頂着個黃色安全帽湊過去，“巴力巴力巴力，拜托你——”

看着像見到老母親的小雞崽似的蕾亞裡，巴力一臉絕望。

“和我說說阿斯巴古先生吧！”蕾亞裡興奮地說，“我知道，這座城市的大家好像都很尊敬他。”

巴力轉過頭來，認真說：“把好像去掉。大家就是很尊敬阿斯巴古先生。”

巴力拿着設計圖，還沒來得及拒絕，一邊的雅各布馬上就把他的設計圖抽走，不重的一腳就踹到他的屁股上：“我幫你瞧瞧這圖，你就先跟小蕾亞裡聊會兒天吧！”

巴力被踹的差點直接撲到地上，他憤怒但毫無攻擊性地去瞪雅各布，結果雅各布根本不理他，他直接拿出鉛筆開始認真地看起巴力的設計圖來。

巴力一看雅各布來真的，又說不出反駁的話來，他确實想改進一下設計圖的問題。

過了兩秒，他認命似地拉起蕾亞裡的胳膊，說：“先回卡雷拉公司，我在路上和你說，小心别人亂丢東西你真的吃上一榔頭。”

蕾亞裡被拉着，沒法給船匠們鞠躬。于是她隻能伸長了胳膊，使勁揮了揮手和他們再見。

瘦船匠馬克也小小地揮了揮手，他笑着說道：“哎，要不我們來打個賭，就賭……這一個月裡，小蕾亞裡能不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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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水之七都的生活并不好過。”巴力說，他手裡拿着路過的船匠分給他吃的一塊餅幹，“水之諸神，四分五裂的造船公司，以及天上金，阿斯巴古先生當了市長之後，大家的生活都變好了許多。”

“嗯——”蕾亞裡嚼着餅幹，手裡還抓着一大把。

巴力說：“現在的七所公司都快合并起來了，阿斯巴古先生說過，希望把水之七都的造船業建成這片大海上最大的造船業……或許他有自己的考量吧。”

蕾亞裡眨眨眼：“這就是巴力你喜歡阿斯巴古先生的理由嗎？”

“……不，不完全是吧。”巴力想了想，說，“剛開始成為阿斯巴古先生的學生時，我隻想學習造船的技術。但後來我發現，嗯……”

巴力撓了撓頭，說：“阿斯巴古先生看向船的時候，總覺得是在看一個家。我的意思是，不單是建立在地面上的家，建築。而是一個……感情上的東西。”

蕾亞裡安靜地聽巴力有點前言不搭後語的話。

“大海上的人很難有一個固定的居所。島嶼和島嶼之間有着極長的距離，船隻對于這些航行的人而言就是他們的家，也有把船當做自己夥伴的人。”巴力将手掌放開，做出一個小型船隻模型的大小。

“而阿斯巴古先生看向每一艘船，都像看着每個他愛的人，他愛着造船這份事業，愛着每一艘他造的船。即使最後這艘船或許會交給海賊，交給窮兇極惡之人，甚至是交給天龍人。”

巴力嘟囔道：“這誰能做到呢？至少現在我還做不到。一想到我設計的船最後可能被天龍人乘坐着，一直航行去别的島嶼收天上金，我就感覺有濃烈的罪惡感在身上，難受的想吐。”

蕾亞裡想了想，說：“可是船它沒有任何錯，自然做這艘船的你也沒有錯。”

巴力一愣，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彎起嘴角笑了一下，但他馬上僵住了，嘴角迅速地又撇了下去。

“不過，你要是真的想懲罰那些利用你造物的人……”蕾亞裡用手摸了摸臉頰，她将手指指尖合攏到一點，認真地說，“你可以考慮在船上裝起爆裝置之類的，到點就爆炸。畢竟是你設計的嘛，想怎麼樣都可以。”

然後她手指松開，嘴巴做出“bong”的口型。

巴力沒忍住抽了抽嘴角，他立刻說道：“不不不不不，你這什麼邏輯啊，笨蛋！”

他嘭地一手刀就落在蕾亞裡的額頭上，疼得蕾亞裡嗷的一聲就慘叫了出來。

“認真設計、創造出來的東西，創造者一定會非常珍惜的，因為他很愛這件東西。無論它最後用做什麼，也不會奔着要将它毀壞的心情創造出來吧，你倒是考慮考慮作品的心情啊！”

巴力毫不留情地說道。

“……哇。”

等了半天的巴力聽到蕾亞裡發出一聲感歎，他才低下頭去看這個捂着額頭的女孩。

蕾亞裡的眼底像是咻地被點燃了一簇火焰，她興奮地說：“原來是這樣——我以前一直不明白！嗯！原來是這樣！”

巴力更加莫名其妙了：“你明白什麼了？阿斯巴古先生的問題？”

“哦，不！”蕾亞裡笑嘻嘻地說，她看起來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璀璨耀眼，“是我很重要的人以前留給我的一個課題——巴力，謝謝你！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你看起來挺高興啊？”巴力指了指她手心裡的餅幹渣，“把這個拍一拍弄幹淨……為什麼這麼高興？困擾你很久了？”

“從出生開始就困擾我了。”蕾亞裡聽話地拍了拍手心裡的餅幹渣，“不過現在我知道了那個答案了，所以高興。”

巴力看起來并不感興趣，于是他說：“我能告訴你的就這些了。我要去看他們幫我改的設計圖了。”

“謝謝你，巴力！”蕾亞裡笑得高興，她豎起一個大拇指，“我一定很快就能成為阿斯巴古先生的學生的！”

“别謝我，我沒什麼值得你感謝的地方。”巴力别開臉沒好氣地笑了笑，“先别說大話，等你真的通過了阿斯巴古先生的考核，再來跟我講。”

蕾亞裡豎起小拇指，說：“很快，我保證，一定會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