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覺如同一縷萦繞不去的陰雲,沉甸甸地告訴艾文,他此次回家的旅途注定不會平靜。那隐隐約約的不安,像是黑暗中閃爍的幽光,不時地刺痛着他的神經。但艾文,這位懷揣着騎士精神的年輕人,深知真正的騎士就應當如屹立于狂風中的磐石,敢于直面任何洶湧而來的困難。他緩緩閉上雙眼,胸腔大幅度地起伏着,深吸了一口帶着盥洗室淡淡水汽的空氣,又長長地呼出,仿佛要将内心的忐忑一并排出體外。待心緒逐漸平穩,臉上的表情也恢複成了一貫的沉靜,他才擡手,握住冰冷的門把,緩緩推開盥洗室的門,邁步走了出去。
艾文回到包廂時,那個金發小男孩正百無聊賴地坐在位置上。他的兩條小腿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蕩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透着無盡的乏味。那本先前還被他捧在手中的故事書,此刻早已被随意地扔到了一旁的沙發上,書頁半翻開着,像是在無聲地訴說着被棄之不顧的委屈。
包廂内,中年富商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他指間夾着一支香煙,香煙頂端的火光明滅不定,一縷縷混合着薄荷與煙草獨特氣味的煙霧袅袅升騰。即便包廂的窗戶有一絲縫隙,外面的風不時灌進來,吹散了不少煙霧,但那淡淡的、若有若無的氣味,還是頑固地在包廂中留下了痕迹,萦繞在每一寸空氣裡。
一切看似都那麼平常,沒有絲毫異樣。然而,就在艾文關上包廂門的那一瞬間,他敏銳地察覺到坎貝爾牧師的目光投向了自己。那道目光雖然隻是短暫地在他身上停留,很快便收回,但卻如同一把銳利的針,紮進了他的心裡。緊接着,坎貝爾牧師默默地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低垂着眼眸,重新拿起了《聖經》,嘴唇微微嚅動,似在低聲誦讀着經文。
艾文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目光落到他們面前的長桌上。不知何時,又有乘務員來過,放置了一瓶溫水與四隻玻璃杯。那透明的玻璃瓶中,水靜靜地躺着,表面沒有一絲波瀾。
在這個世界裡,喝熱水并不是人們的習慣。哪怕是在寒冷刺骨的冬天,能有一杯溫水,都足以讓人們視為一種難得的福分。艾文的目光落在那瓶水上,起初隻是随意一掃,可緊接着,他的眼神驟然一凝。他發現,在那清澈的水中,除了原本應有的透明色澤,竟還隐隐透着一種特殊的、肉眼極難察覺的紅色。那紅色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危險信号,讓他瞬間警醒,直覺告訴他,這水,很可能有毒。
艾文毫不猶豫地将那瓶可疑的溫水抛之腦後,伸手探入随身攜帶的背包中,摸索了一陣後,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鋁制水壺。他輕輕擰開壺蓋,金屬與金屬摩擦發出輕微的聲響。一股淡淡的葡萄酒香氣瞬間逸出,彌漫在空氣中。這是度數很低的佐餐酒,平日裡,它或許隻是被當作餐桌上的點綴,但此刻,卻能暫時替代日常飲水。艾文本是以防萬一才帶上它,卻沒想到竟會在這節骨眼上派上用場。他仰起頭,将壺口湊近唇邊,飲了幾口酒,那微甜的液體滑過喉嚨,讓他略感緊繃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