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浸發出輕不可聞的疑惑，她怕她再大聲一點會聽到什麼奇奇怪怪的聲音:“嗯？”
連策定定地看着她，笑了一下：“我在客廳等你吃早飯。”
雲浸被眼前乍然的笑意蠱惑了幾秒，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
她轉身朝着房間走去。
後面的書房遲遲沒有鍵盤聲。
雲浸匆匆地洗漱整理，最後停留在洗手台前。她又掬了幾捧水淋上自己的臉頰，這才散盡臉上的餘熱。
她覺得這溫熱純粹是尴尬的。
臉側幾縷碎發被水弄濕，她随意綁了個丸子頭。
還沒來到客廳，一陣食物的香味勾住她的胃，肚子傳來輕微叫聲。
她抿了抿唇，又感到臉上餘熱卷土重來。
她看到連策正在擺放早餐。
此時飯桌上有熱牛奶，馄饨，醪糟桂花小圓子，蟹黃湯包，鮮蝦鍋貼，水果拼盤。
盆盆精緻，碗碗飄香。
她有些驚訝。
“連策，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雲浸暫時忘記了自己先前不想說話的暗示。
可能是緩得久一點了，現在的聲音倒恢複得跟平常的差不多。
雲浸滿意了。
“嗯。”連策拉開呈現對立面的兩張木椅，示意雲浸坐下，“不知道你的口味怎麼樣，試試？”
“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等等，先喝碗醒酒茶。”說完連策又返回廚房，不一會兒就端着一碗熱騰騰的醒酒湯出來。
“謝謝。”觸手熱燙，入喉溫熱，雲浸整個人都被源源不斷的暖流裹滿。
連策：“不謝，小心燙。”
“其實，你有點出乎我的意料，我以為你不會做飯？”在雲浸的想象裡連策就該是那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矜貴大少爺。
連策有些好笑：“那這算不算雲大咨詢師的刻闆印象呢？”
雲浸從善如流：“必須算！”
說完，她有點好奇，低聲問：“你覺得做飯簡單嗎？最開始你是不是廚房殺手？”
連策面色冷淡，平靜地說：“一個正常的成年人，就算是按着食譜或者視頻教程照貓畫虎都能做好飯菜，隻是飯菜味道程度有差别而已，不至于達到廚房殺手的地步。”
雲浸：“……”
宋浮遙聽了恐怕想殺了他的心都有。
連策：“喜歡甜口的還是鹹口的？”
雲浸下意識接了句：“甜。”
“那你這次先吃馄饨吧。”
說着，連策把那碗誘人的鹹口小馄饨推給雲浸，又自顧拿了那碗更誘人的甜口醪糟桂花小圓子，一口一個小圓子。
雲浸：“……”
“你昨晚喝了酒，今天就不要碰醪糟了。”
雲浸一噎：“那怎麼，想起來做醪糟桂花小圓子的？”
連策示意她動筷，道：“昨天剩下一點。”
“嗯。”看着這麼周到的連策，雲浸心裡毫無驚訝之感，她突然有了他們其實已經認識很多年的實感，起碼在這一刻這種感覺避無可避，又重新鮮活清晰起來。
兩人氣氛和諧地吃了一會。
放在雲浸左邊的手機連續發來幾條消息，叮咚叮咚的提示音打破一廳的安靜。
雲浸擡頭瞥了一下對面的人，發現他正在咬蟹黃湯包，吃相端正優雅。
雲浸打開微信。
【遙遙：你不在家？？一大早幹嘛去了？】
【遙遙：什麼時候回來？帶了你愛吃的早餐，猜猜是啥！】
【遙遙：回我回我……】
雲浸給宋浮遙回了幾個表情包，示意自己在線隻是先不回。
連策的餘光裡注意到了雲浸時不時望向自己的小眼神，他還注意到她笑着拿起了手機的瞬間下意識用手擋住的動作。
昨晚在酒吧裡雲浸和陌生男人交換微信的場景，這時猝不及防又浮現在他腦海裡。
他停下戳弄湯包的動作，頓感無滋無味。
聊得這麼開心？
對方是什麼樣的人都不确定便犧牲自己寶貴的早餐時間同人熱聊。
真是……不知輕重。
他陰暗地想着。
連策的理智上知道自己不該這般，但心底的獨占欲卻先蠢蠢欲動，叫嚣着沖破禮節的枷鎖，讓他心底拙劣的心思無所遁形。
他擡起眼眸，剛好跟雲浸毫無征兆看過來的眼眸相接。
他這才發現雲浸不知何時已經停止跟那個男人聊天，正專心地嚼着鮮蝦鍋貼，一臉滿足。
連策：“……”
“嗯？怎麼了？”雲浸注意到連策涼涼的眼神，咽下了口中的美味。
此刻連策已經摘掉先前在書房裡戴的細黑框眼鏡，毫無保留地露出那雙有些溫潤的眼睛。
眼神很淡，裡面似藏有一方深潭，不見界限。
“沒。”此刻他又淡笑起來，彎月似的卧蠶晃來晃去。
雲浸移開了視線，默默喝了口熱牛奶：“你是不是近視呀？”
連策知道雲浸看到他在書房戴的眼鏡。
“沒，隻是有點散光。”
說完，他遞了張幹淨的紙巾過去：“雲浸，嘴上沾牛奶液了。”
“嗯？噢。”
待雲浸輕輕擦拭完，連策不動聲色問道：“你跟昨天那個人聊得怎麼樣？”
好似完全不在意般。
雲浸疑惑：“什麼？”
連策發現，每當雲浸有點好奇或者疑惑情緒的時候，她總是會不自覺地睜大那雙桃花眼，顯得很求知若渴。
這時候你不說真話好像就真有了多大的罪一樣，讓人心生愧疚。
連策垂下眼：“昨天在酒吧你不是跟人交換了微信嗎？”
他不說雲浸都要忘記了還有這個人。
她揚了揚眉，向前方湊近，盯着連策那雙冷白的漆黑的雙瞳：“你很好奇？”
連策擡起眼溫和地看着她，眼神還是有點淡：“……沒有。”
明明就有。
連策的心底的确壓抑着一股微微的煩躁，他深知這股情緒不合時宜，所以他可以很好地僞裝。
雲浸用筷子劃開蟹黃湯包，黃色的湯汁湧出來。“其實吧……我給他的是我們中心的官方微信号。當時看他就覺得他應是比較内斂害羞的一類人，當衆拒絕不太妥當，所以讓他掃了微信。可我心底又不想認識陌生人，所以才拿出我們的微信号……”
說完她的眼尾像鈎子一樣微微上揚，像是妙計得逞般，求人誇獎。
連策：“哦。”
雖然是有點冷淡的嗓音，但漾動的卧蠶很生動。
雲浸心底微微動容。
她低頭咬了一口蟹黃包，藏起眼底的茫然。
兩人吃完早飯後，連策提議去外面的花園逛逛。
兩人就彼此的生活趣事聊了很久，聊彼此的工作、生活，甚至是為什麼不喜歡草莓味兩人都扯了許多……
忽然雲浸的肩膀顫抖了一下，打了一個嗝，緊接着規律的打嗝聲響起。
雲浸：“……”
真的，今天好社死！酒的魅力太大了吧，給她各種從所未有的早晨體驗。
看着雲浸沁着霧氣躲閃的眼神，連策收斂了嘴角的笑意。
他溫和有禮地問，“我可以牽你的手嗎？”
說完還沒等雲浸回答，連策的指尖就試探性地觸碰到雲浸的指尖，接着他從雲浸的手背的方向轉向了手腕的方向，然後毫不猶豫地握緊了她的手腕。
連策的手很溫熱，跟周圍微涼的秋風是兩個極端。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希望你可以忽略……我的無禮。”
後面幾個字被風扯走了，雲浸沒有聽清楚。
雲浸還沒從連策的問句中找到出口，就被連策牽着往回走。
啊，先斬後奏。
微微落後在身後的雲浸隻覺滿臉滾燙。
除了一開始有點尴尬而現在已經認命了的打嗝聲，似乎還有什麼鼓噪鼓噪的聲音藏匿在不知名的角落，暗暗生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