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好昏沉。
迷迷蒙蒙間,雲浸的這種感受占據上風。
隐約之間她好像聽到了“抱住我”,她下意識伸出左臂,環繞在眼前人的後腰上。
醉酒之下,人或許是有些敏感的。
就像現在,雲浸可以感到低啞的嗓音鑽入她的耳裡,帶着滾燙的氣息噴薄而來。
清晰地聽到懷中的男人說:“好乖。”
她更昏沉了,感覺腦袋要不受控了,她隻覺需要些東西收回腦子的控制權,于是,她把腦袋塞入男人的懷中——額頭抵在男人的胸膛。
“抖什麼?”
她又聽到那人胡說八道了。
她側着耳朵摩擦男人的衣服,企圖擦掉灼熱的氣息。
那人又說:“能站起來嗎?”
她不耐煩了,用額頭撞了一下男人的胸膛。
撞痛了自己的額頭,癟了癟嘴,她又老實了。
男人開始反擊了,手臂箍緊她的腰,聲音還惡劣地往她的耳畔注入。
嗓音帶着點慵懶的笑意:“看來是不能。”
接着她感到一陣天翻地覆。
自己被男人抱起。
她的雙手下意識地環住男人的脖子。
腰間和腿彎後的存在感很強。
她的半邊身子都變得酥酥麻麻。
周圍一群人見了,不嫌事大,笑着起哄:“哇——”
連策将雲浸的臉更深地按埋進自己的懷中,眼神冰冷地掃了一圈。
周圍人接收到這麼不解風情的視線,聳了聳肩,紛紛移開目光。
連策揉了揉雲浸的頭:“乖,我帶你回家。”
雲浸被連策抱着走出酒吧。微涼的夜風像是個不分敵我的士兵,沖擊着兩人。連策抱着人剛走出來,夜風便迫不及待交纏于雲浸的黑發上。
垂落的長發被揚起,其運動的不規則正如連策此時的心跳。
連策迅速側身為她擋住風口,低頭一看,被吹亂的頭發蓋在雲浸的半邊雪白的小臉上。
他動了動手指,才發覺自己騰不出手為她理頭發。
等到連策将雲浸小心地放入副駕駛,沒了夜風和亂七八雜的氣息,這方小區域内微微熟悉的木質香便争先恐後地湧入雲浸的鼻子,她才有些清醒。
“吧嗒”的安全帶扣緊聲,讓雲浸終于想起自己的車還停在外面。
“我的車——”
“嗯?”
“我的車停在那邊……對哦,不可以酒駕。”雲浸蓦然想到自己喝酒了,放棄掙紮,想着下次過來開走。
看着雲浸懵懵的樣子,連策确定了雲浸還沒有完全清醒,可能隻是由熟悉的事物下意識想起了自己的車。
連策打開一點車窗,讓涼風灌入。
熟悉的木質香和車内安靜的氣氛慢慢勾出了雲浸的睡意,她動動身子尋個舒服的位置再次閉上了眼睛。
連策偏開的視線有自己的想法,不聽支配者的吩咐便擅自主張地挪回來,待他回過神來,視線已在雲浸的臉上逡巡了百來回合。
朦胧的月色與深幽的夜色皆跳入他的眼底。漆黑的瞳孔,搗碎了一如既往的冰川海面,注入了由四面八方争相湧入的暖流,此刻他的雙眸專注而極具侵略性,就這麼靜靜地望着雲浸。
明明是雲浸醉了。
可他覺得,他也有點醉了。
到雲浸的小區後,轉頭才發現雲浸睡着了。
她的頭偏向了右邊,連策隻能看見她的半邊白皙柔軟的側臉和修長的脖頸,精緻的鎖骨随着她有規律的呼吸而緩緩律動。
連策收回眼神,看向車前方。
半分鐘後,他歎了口氣,歎息聲在安靜的車裡很容易就消散。
低調的卡宴重新啟動,最終駛進了清渚館。
停好車後連策彎腰,小心翼翼地抱起雲浸。
一如既往,很輕,很軟。
雲浸的眉毛微動,臉在他的懷中蹭了蹭,又安靜了下來。
連策把雲浸放在收拾過的客房裡,拿着幹淨的毛巾站在床邊,定定地看了她幾眼。
輕柔地擦拭起雲浸柔軟的臉。
一根睫毛掉落到她的眼下,離垂下的睫毛不遠。
連策放下手裡的毛巾,彎腰湊近,輕撚起那根黑色的睫毛。
許是感到不适或者被打擾,雲浸本能地揮了揮手,被防備心超重的連策眼疾手快地扣住雙手。
“唔。”
輕到近乎情人間呢喃的軟聲将連策拉回現實。
他偷偷地由思緒馳騁,隻覺兩人如今這姿勢可不就是比情人還親昵?
緩緩松手,不料雲浸伸手,直接搭到他的脖頸間,又無師自通地抱住他的脖子。
連策身形一僵。
兩人鼻對鼻,呼吸交纏不休。
連策居高臨下俯視她她醺紅的小臉,自言自語:“我可不是什麼君子。”
密密麻麻的熱氣,激起小醉鬼不自覺的、細細的顫栗。
這秋意沒個正形,竟讓他感到由内到外的燥熱。
他用目光臨摹眼前這一張臉,聲音很沉,帶着附骨的缱绻:“你這樣,怪不得我不作君子。雲浸,這是你自找的。”
說完,他将頭埋入了她裸露的右頸,似貓吸薄荷般吸了吸。
雲浸的雙手已自然掉落,鼻子輕微動了動,似乎是嗅着什麼熟悉的氣味,仍不知危險般陷入沉睡。
等他發覺身下人被自己的氣息寸寸包裹住,也變得滾燙起來,才戀戀不舍地擡起頭,保持着低頭的姿勢。
半晌,擡起右食指,他在雲浸殷紅的唇上由輕到重,碾了碾。
像是要碾碎花瓣,取出汁水般。
軟軟的,滾燙的。
可惜這半室春情,從頭到尾,不過是他一人的獨角戲。他入戲太深,眼前人也不會成全半分他的貪念。
他于黑暗中窺見自己骨子裡的惡劣和陰暗。
自嘲一笑,幫她蓋好被子,轉身離開。
去書房處理完一些事情後,連策上了床。
窗簾沒有完全拉好,星月的光輝借着空白處争先恐後地湧進來,定在被子上不肯消失。
連策想着與他一牆之隔的雲浸,心底發亂,久久不能平靜下來。
呼呼的夜風吹得窗簾翩跹舞動,連策仍然在跟深夜對峙。
夜色纏綿,他背對着窗簾,熄滅台燈,沒給不經意間漏進來的月色一眼。
不知不覺中,他漸漸困頓下去。但是睡夢中,一直有隔壁人的身影。
次日早上九點多。
雲浸緩緩睜開眼睛,她能感覺到這一覺睡得很滿足。幾秒後她的思緒回籠,頭腦逐漸清明,望着天花闆的古典吊燈,她才感到驚異。
“嘶——”
起太猛了,頭隐隐作痛。
四周靜無雜聲,唯她眼皮沉重,腦内惶惶。
她耐心地揉了揉太陽穴,起身下床。
穿過沉木門,裝修典雅大氣的走廊未能令她駐足,她聽到不規律的敲鍵盤聲,腳步停了停,心底有了大概的猜測。
她循着聲音走到書房,房門大開着并未合上。
房内主人五感敏銳。
她和連策的視線瞬間對上。
連策戴着一副細細的黑框眼鏡,整個人有種溫雅如玉的氣質。
房間裡的鍵盤聲驟然停住。
雲浸:“早上好。”
說完,她臉色微變,剛剛低啞的問候聲是她發出來的吧?
怎麼一覺醒來聲音就變得跟生了鏽的發動機一樣?
連策平靜地回道:“早,”他像是沒有發覺雲浸的異常一般,慢條斯理道:“你先去洗漱吧,你剛剛休息的房間的浴室裡有新的一次性洗漱用具。”
“……好。”
雲浸下意識想逃離。
“雲浸。”
連策保持着雙手放在鍵盤上的姿勢,叫住了她。
雲浸下意識轉身,眼前的男人就坐在光影清透的空間裡,淡淡的光暈漂浮在他的黑框眼鏡上,他更像一位能驚豔青春的氣質沉靜内斂的校園學神,看不出半點上流圈子傳聞中的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