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想必是一直藏在身後的何望珠,而給她遞刀的是她一直合作的對象楚靖山。
幾人都是聰明人,很快就能明白過來。
雲浸捏着被子,脊背微彎,這會見縫插針,仰着頭問連策,“我昏迷之後,發生了什麼?”她的小臉蒼白,很乖很脆弱的姿态。
看着她你根本就不舍得說一點重話,隻恨不得掏心掏肺博她開心,連策也被迷惑,說了這場生死逐鹿遊戲的結局。
連策又喂她喝了幾口熱水,捏捏她消瘦的臉頰,才說出這晚的後續。
遊艇爆炸,楚振死了,何望珠重傷,還在搶救室。是雲浸意料之外的。
連策說完後,雲浸感受到他大衣口袋的手機一直在振動,也跟着回過神,伸出手指戳了戳男人的外衣,盯着男人疲憊的俊容,有點不忍,說:“你接下電話吧。”
雲浸看着連策抓住她不太安分的左手指,捏了捏,她不知道是什麼心思,飛快地瞥了病房内其餘的兩人,那兩人低頭仰頭,沉思着,就是沒看他們兩人。
雲浸放心了,眼神示意連策夠了。連策無奈,離開病房。
病房門一合上,宋浮遙就把低着的頭揚起來,笑得奇奇怪怪,像剛開機的故障電腦,一卡一卡地釋放着開心。
不是不開心,是開心的,但心間也被其他情緒占了幾瓣,樂也很難純粹樂起來。
“浸,你這次真的栽了。”宋浮遙一錘定音。這一切有迹可循,她半分不意外。
宋浮遙感慨:“哪能想到你們之前竟然是由網友關系變質過來的。真是造化弄人啊。”
雲浸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嘴唇,心想,這就造化弄人了?如果宋浮遙得知自己和連策小時候的相遇,這會又該歎什麼?
天生一對?
雲浸輕微搖了搖頭,因為沉重的話題而顯得氣氛沉悶的病房瞬間又灌滿了輕松。
于持盯着宋浮遙看了幾秒,又看向雲浸,大為震撼。
網戀嗎?
誰能想到年紀輕輕就震懾商界的連策,他單方面認為日理萬機的小連總,居然也會搞那套消遣性質的網戀。
意料之外之餘,又覺得這就是不可置疑的緣分,于持摁住震撼的心,疑惑:“你以前就沒聽過連策這号人?不應該啊?他多出名。”
雲浸垂下眼睫,“嗯,我對這些确實不算好奇。”
于持伸出手想摸摸表妹毛茸茸的頭頂,手在她頭頂上方卻頓了下,沒感受到她的抗拒,于持笑容擴大。
本來隻想輕輕摸摸,這時候倒使勁地揉了揉,又怕表妹生氣,手很快就收了回來,收了回來後又覺得沒揉過瘾,不免有些懊惱怎麼不輕輕摸一摸,想到這于持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眼神有點飄忽。
雲浸眼含疑惑,靜靜看着他。
小表妹很有原則,對事不對人,她會因為他質疑陰陽男友而不悅,卻不會對他本質的關心視而不見,她一直是一個柔軟的清醒的人啊。
于持一開始的不悅,已經被連策一同拐出了病房。
看到雲浸這副乖巧的模樣,于持心底什麼情緒都沒了,他很輕地歎了口氣,“小浸,你太小心翼翼了。”連渴望都帶着小心翼翼,好像稍微表現得熱烈點,在意點,就會遍體鱗傷一樣。
雲浸頭上豎起一小撮呆毛,裝傻充愣,笑道:“嗯?小心翼翼不好嗎?”
宋浮遙溺愛好友,“就是就是,這算是生活态度認真!”即使她不知道這大表哥在說什麼,但不妨礙她無條件支持雲浸。
一唱一和的兩人愣是把于持逼笑了,他斟酌:“哥希望你,小浸你愛人先把自己置于第一位……”
畢竟連策那小子城府深沉,當他想将一個人拆吃入腹時,縱然此人平常多機敏,遇上他可能都會後知後覺,注定會是輸家的,這就是于持一直擔憂的地方。
雲浸很輕地笑了下,眼底清潤明澈,“哥,我會的。”
于持:“你認真的嗎?連二可不是什麼清白人物,很多評價都說他表裡不一心狠手辣。”
雲浸輕笑,眼底認真,“他表裡不一又如何?我何嘗不是沒有綿裡藏刀。他不是好人,難道我便是麼?
哥,你要這麼算的話,這便不能這麼算。千人千面,這才正常。”
于持看了她幾秒,哼笑道:“行。”
連策回來了,雲浸似有所感,人未走近她,她便下意識蹙眉,心底劃過一抹怪異。
連策和走時看似沒什麼變化,但她能敏銳感受到他身上籠罩着一股很沉的氣息,但他竭力收住洩露出的異樣。
太完美了,完美得像個假人,收放自如的機器人也要在他面前甘拜下風,完美的煙霧彈,也是一種破綻,隻此愛人能知的破綻。
所以就算在她面前翻車,他不會懊悔。
“皺眉做什麼?放松。”連策伸手揉了揉雲浸的眉,等她不皺眉,他滿意了。
她咽下喉嚨的澀意,逼退眼眶越過界限的潮熱,抓着男人的衣角,看着這個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人,笑:“怎麼隻許你皺眉,不許我?低頭,頭湊近我。”
連策低眉靜靜看她幾秒,聽話俯身,一張華貴俊美的臉跟雲浸的臉離得很近,他們四目平視。
雲浸學着他剛剛的動作,伸出一隻能動的左手,揉了揉男人的眉心,盡管男人沒表現出眉間的情緒,但她揉散的卻是心底最深的疲憊和沉痛。
連策看着她,眼睛都不眨,就這麼愉悅地笑起來。
他們身後的兩個人對視一眼,彼此之間都能看清眼底的無奈。
盯着男人的笑,雲浸回神,脊背不由一僵,她收回手,裝作若無其事,很輕地推開男人華美的臉,單手揉揉自己的臉,看向于持:“你還記得當初你父母說的那些話,具體是什麼内容嘛?”
突兀地注射禁藥NOYZ的風險太大,但下手的人卻沒有暴露,顯然是用了其他方法。
那如果注射的是毒效沒那麼強的改良後的禁藥,沒有掩護的話也很難完成。
于持搖頭:“這我不太清楚,當時隻是捕捉到一些關鍵詞,後來他們應該有所約束,也沒再繼續話題。”
正當于持想說他回家後仔細問問自己的父母,連策就直白道:“不用查了,我查到了。”
病房三人猛地朝他看去。
連策說出了剛剛電話的一部分内容。
情人節那天回去後連策就派人着手具體調查當年姜織病逝之事,由于時間過去很久,想查當年醫生都沒斷定之事,有人有心掩蓋的真相,必定是要花上很大功夫的。
他派去的那些人獲得授權後查了當年醫院的監控,意料之中地有很多被篡改的監控,他們艱難地恢複後,并未看到姜織病房有嫌疑的人,正當他們擴大範圍,想繼續查下去時,監控室的保安大叔主動找上了他們。
當年保安大叔的兒子在這家醫院當實習生,幹的是藥房配藥工作,但不知其中發生了什麼他兒子因勞累猝死,這家醫院竟然不作為,他從兒子的手機上知道他是被同藥房的同事霸.淩。
保安一邊恨意滿滿一邊跟蹤了那個同事,拍攝到那個同事鬼鬼祟祟和一個全副武裝的人交頭,拿到了什麼東西,送到姜織的病房,不久,姜織死亡。
保安不懂事情有什麼聯系,隻是後怕地保存了那些錄像,但不敢輕易發出來,他一個小人物分不清哪些人是好哪些人是壞,他還等着幫兒子讨公道,不能輕易把自己作死,這一藏就到了現在。
連策:“……我們的人深入調查,查到姜織女士是服用了加了NOYZ成分的奧氮平,才加速了她的病逝。”
雲浸喃喃:“奧氮平?”
很普通的處方藥。它原本是用于協助治療抑郁和失眠的良藥,卻被人趁機加工為奪人性命的毒藥。
藥跟人大抵沒什麼不同,都能因為最終的目的随意變換善與惡的一面,可怖至極。
雲浸趕宋浮遙和于持去吃午飯,兩人說吃完給他們帶,雲浸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眼睛餘光注意一直注意着身旁的男人。
連策拿出手機看了眼,雲浸擡眼看過去,他很快背過身去,但極快速的一瞥,卻足以在她腦海裡烙印清晰的一面。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一面,一晃而過的脆弱與眼底坦蕩的仇恨,她盯着他的後背看了許久。
當心間被酸澀和窒息淹沒時,她伸出從背後扯了扯他的衣角,男人身形微僵,也許是感應到了什麼吧,連策關了手機,轉身彎腰抱住了她,“怎麼了阿浸?”
雲浸閉了閉眼,腦海中卻複現那一瞬連策眼底的沉寂與猩紅,令人心驚的荒蕪感,一切意氣風發不複存在,讓她感到驚慌,還有密密麻麻的心疼。
“這話該我問你,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