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鴻門宴，是曾瑤母女給董曉曼的，也是父親給她的。

明夷挽着拂塵站起來，見慕正祥引着一個老道士進來。那老道士穿着黃色戒衣，衣服上繡着八卦和日月星辰，手上把玩着一柄靈芝狀的玉如意。再往上看，老道士一頭白發梳成髻，上邊戴着上清蓮花冠。

來頭還不小。明夷心中輕哼。不過，也就是個裝神弄鬼的半吊子。

老道先是對着曾瑤和慕婉照一欠身，問安道：“姨太太，二小姐。”

“原來是黃天師來了。”曾瑤站起來，微微欠身道：“久聞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仙風道骨，不同凡人。黃天師，這是小女。”

說着便将慕婉照給扯了過來。

慕婉照顯然也聽過張天師的大名，見了便問道：“黃天師好。”

“二小姐安好。”黃天師笑眯眯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袖子一振露出手指，拈指掐算着。

曾瑤不禁色變，問道：“黃天師，你怎麼掐算起來了？難道我女兒有什麼災禍嗎？”

黃天師閉上眼喃喃有詞的嘟囔了一回，才睜開眼笑道：“太太請放心，本天師看二小姐面色紅潤，頭頂似乎有桃花盛開，想是紅鸾星動了，故而掐算了一回。”

這話正中曾瑤母女的心思，她們對望一眼，慕婉照歡喜得抿不住嘴巴，曾瑤也擺手道：“借天師吉言了，我這女兒從小嬌慣，恐怕沒人敢要呢。”

慕府中的傭人都是人精，旁邊的丫鬟見狀便奉承道：“太太，别人的話可以不信，黃天師的話可不能不信啊，整個申城誰不知道黃天師鐵口直斷呢？”

鐵口直斷？明夷好奇了，她挪了挪步子，悄聲問了旁邊的一個丫鬟：“敢問善人，這黃天師什麼來曆？怎麼大帥與姨太太都對他尊敬有加？”

“黃天師可是咱們申城的第一天師，據說是龍虎宗宗主的親傳弟子，道行高深得不得了。他五年前來的申城，接連做了許多次法，每次都很奏效。前段時間财政次長家鬧鬼，吓得次長家的小公子整夜哭鬧，就是請黃天師去做法才好了的。”丫鬟的語氣裡充滿了崇敬，“在咱們申城，說到請人做法，誰不想請黃天師呢？為了求黃天師一張符，跪斷腿的都有呢！”

明夷又問道：“那……請黃天師作法是不是很貴？”

“貴，特别貴。”丫鬟又說，“聽說财政次長家花了足足十條大黃魚，還送大禮，喏，就是現在道長手上拿的那個玉如意，那可是前朝太後最心愛的東西，要不是朝廷覆滅了，宮外都沒有。當年财政次長為了這玉如意可花了二十條大黃魚，那還是十年前呢！”

黃魚是申城對金條的俗稱，十兩重的稱為“大黃魚”，一兩重的稱為“小黃魚”，一兩黃金兌換30銀元。也就是說，江南道的财政次長為了請這位天師作法，花了不下三十兩黃金，900多大洋？這價格能在貝當路買一套帶小花園的三層小洋樓了！

“現在你知道了吧？”丫鬟感歎完了，鄙夷地看了她一眼，“黃天師可跟你這種小道姑不一樣，你千萬别得罪了他，不然他給你做法，你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這可就難了，她也想息事甯人，可惜，人家可是大帥花了幾十兩黃金請來作法的呢。就是不知作的什麼法，或者……是她揭穿天師的西洋鏡？

明夷臉上微微一笑，那黃天師便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然後瞬間神色一變，一步搶到了衆人面前。

“天師？”曾瑤等人都不禁一愣，他這是做什麼？

“大膽亡魂，竟敢再次作祟！”黃天師握着玉如意喝道，“還不快快現出原形，入輪回道投胎轉世？”

此語一出，整個餐廳都震驚了，丫鬟們吓得全都縮了起來，慕婉照也撲向了曾瑤的懷裡，抖着聲音叫道：“媽！你聽到了嗎？黃天師說她是……她是亡魂！”

難怪她那半張臉長得跟慕婉熙一模一樣！原來……原來她就是慕婉熙嗎？

曾瑤母女對望一眼，瞬間臉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