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君,住手!”
危急時刻,房門被人撞開,一個藍花素衣的姑娘闖了進來,烏黑的辮子斜挂在肩頭,随着她急切走近的腳步一起一伏,似活過來一般。
“小金釀?”
男人有片刻愣神,似乎不相信這位少女的突然到來。
金釀趁機把個春從他懷裡解救出來,拉到門口。恰巧一陣夾雜着桂花香的風吹了過來,個春感覺束縛身體的那股軟力一下子消失了,體内的躁動也被漸漸撫平。
個春記起來了,這是那天在向明山遇見的姑娘。可是,她怎麼會來這兒?
床上的男人突然朝月光一抓,手中多來一件月白長衫,迅速穿戴整齊,下床來到金釀的跟前。
“你怎麼來了?”男人有些不悅。
“你能來我就來不得?”
二人似乎熟識,隻是語氣都不太好,仿佛苦大仇深的敵人。
“别鬧。”僵持半晌後,男人率先軟了下來,語氣輕柔:“你趕快離開這裡,我晚點就回去。”一邊彎下腰,想去牽金釀的手,卻被她一把甩開。
“你不走我也不走。”金釀索性坐在床上,冷笑道:“你若執意要做下去,我就在旁邊看好了,保證不出聲。”
男人臉色有些不好看,沉聲道:“别胡鬧了好不好?”
“到底是誰在胡鬧?!”
“好罷小金釀,我認錯,今天以後我再也不會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親吻擁抱全是你一人的好不好……”
金釀冷笑:“孟君想多了,我們隻有現在,沒有以後。”
“隻要你先回去,我自有辦法。”
“我回去,然後你繼續?”金釀笑了起來,笑着笑着大顆的淚珠從她明亮的眼睛裡滾了下來。
“孟容秋!你怎麼總是這樣自私霸道?當初不要你管我家的事,你偏不聽!事到如今,要不是公子告訴我,你是打算就這麼不辭而别嗎?”
個春一怔,這個男人,竟是向明山上的那隻土豪鬼!
“公子?”孟容秋瞳孔一縮,沉聲道:“是他把你送過來的?!”
“你幹的這些事,公子早就知道。要不是我向公子保證過……”金釀察覺自己說漏了嘴,忽然止住了。
孟容秋卻聽出端倪,上前一步,握住她的肩膀,厲聲質問:“他那個老狐狸,冷血無情,凡是牽扯到人命的事情,他更不會包庇姑息。祥家小姐因我而死,你向他保證了什麼,竟讓我逍遙至今?”
“杜淡濃!”
雖然早已猜到這個叫金釀的姑娘可能也是一隻鬼魅,卻沒想到她就是杜家的那位先祖。如此,當初向明山相遇,她應該就已經察覺到了,也難怪自己和東連調查多日未果。金釀應該是她的小名。
杜淡濃擦掉了眼淚,擡起頭,笑道:“我向公子保證,如果你再禍害一個凡間女子,我就自減陰壽十年,如果再因你鬧出人命,我就自毀陰魂替你承罪。”
“你——!”孟容秋身子一晃,跪在了杜淡濃面前。月光投在他的側臉,半晌,緩緩落下一行清淚。
“……什麼時候開始的……”
“從我央求你不要離開我的那一天。”
“為何不告訴我……”
“你會信嗎?”
是,他不會信,他心中的杜淡濃,一直是膽小,天真,單純的小姑娘。活着的時候,她會因為怕血而哭暈過去,會因為怕别人不喜歡她,被欺負了也不說出來,會相信美好的承諾:等到他們一起種下的桂樹開花的時候,他就來娶她。
但他忘了,為了他的一句“想見你”,她會在凜冽嚴冬赤腳跑來見他;受傷時,為了不讓他擔心,明明痛得動彈不得還要跳舞給他看;會為了那個承諾,被父母打得半死也不嫁給别人。
隻是造化弄人。他上承天命,并非人類,在該兌現承諾的那一年,死于非命。随後,她也因誓死不嫁,懸梁自盡。
他們活着的時候相愛而不能在一起,死後更是分隔兩地。
得知她因執念甚深,陰魂難散時,他已為陰鬼的身軀像是重新拾得生命的活力。他苦心謀劃,然後托夢給她的後人,最終得以與她再度重逢。
身為夢淫妖,他不過利用一己之長與杜家做了一次交換。沒有擾亂三界秩序,也不會害人性命,隻等她的墓地遷到向明山足夠一個月,他就能永遠跟她在一起了。
可是,為什麼要有一個死去的祥家小姐,為什麼要有公子那個老狐狸的威脅?!他的小金釀,如今已不足三天陰壽,如果今天沒有說出來,他還像傻子一樣助她去死!
孟容秋把臉埋在杜淡濃的腿上,滾燙的眼淚在她的裙衫上暈開一片哀傷的痕迹。
“孟君,你放心。公子答應我不會怪罪你,我來就是救你出去的。”杜淡濃摸了摸他的頭,柔聲道:“你先去跟那位妹妹道個歉,然後說出你的真實身份。剩下的,交給我就好了。”
孟容秋的臉輕輕蹭着她的膝蓋,然後擡起頭,溫柔地看着她,笑道:“小傻瓜。”
杜淡濃也笑道:“你才是。”
他二人脈脈對視,似乎忘了自己的處境,一眼萬年。
“你們是自毀陰魂,還是讓我動手?”被晾在一旁的個春終于說話了。
杜淡濃一驚,正要開口解釋,孟容秋卻站起來,打斷了她。
“小仙姑,我可以任你處置,不過之前,我需要帶她去見一個人。”
“孟君!你要帶我去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