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屋旁的鄰居所說,他身上穿着長袖冬衣,看着确實像是死于寒冬。
受她的一魂所束,那凡間衣裳上,還留着他生前留下的藥味。
她緩緩伸手,想要覆上他冰冷的臉,卻在即将靠近之時……
被清茗一把攔住。
他不知是何時走進的,他盯着她的眼睛,強烈的表達着拒絕。
他張嘴想要說什麼,卻又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還是莫要多說,惹得她懷疑了吧。
清茗張嘴想要說什麼,卻又将頭偏向一旁。
“快些去取回來吧。”到最後,他也隻說了這一句。
春驚蟄聽了,心裡一震,仿佛沒有料到他會知道……
也是,他一個神尊,既然管了這妖界作亂的事情,就應當不僅僅隻是因為這一具凡人屍身,或許,他真正的目的,是要讓她取回自己流落在外的一縷仙魂。
就更别說,夜添衣一個凡人,在他們眼前,卻屍身不腐,再加上她之前的反應,他一定也猜到了吧。
“我……一定要取回來嗎?”春驚蟄在看到夜添衣屍身之時,突然猶豫了。
因為她一旦取出,夜添衣的屍身,必定無法保持原樣,就這樣在自己面前被毀,實在殘忍。
清茗猜出了她的不舍是因為什麼,卻又裝作不知,給她分析起了利弊。
“若是不取回,你的身體怕是,他……若是活着,定也希望你放自己自由。”
“他早該離開了,不論是這具肉身也好,白骨也好,都是已亡人,他沒有意識,你也無需猶豫愧疚。”
“既然你們兩個的故事已經過去,不如……放他自由,這也是你一開始借一魂給他時,你的打算不是嗎?”
他眼神深邃的看了春驚蟄一眼,心裡默默道:
既然是借,如今夜添衣還給你,你拿回去吧。
你自由了,才會有未來。
春驚蟄終于還是動了手,在那一縷魂顯露之時,清茗突然感受到一陣心動,他低下頭,莫名扯嘴無奈一笑。
果然,還是和凡間初見她仙魂時一樣,她的仙魂,對他來說,有着無盡的誘惑力。
之前還不知究竟為何,如今知道了她的身份,才明白應當是對方仙魂裡隐含的力量,與自己的生命力多少有些相似的原因。
在命運方面,他們兩個,确實有些相似。
隻是當年她還不過僅僅是一個小仙,如今這縷仙魂,倒也如他所料的,即便是與她這個主人相隔萬裡,也一同增了一絲上古之力,給人帶來了更深的憧憬和感覺,比如,獨屬于神女的親和力,再比如,強大的上古之力。
不過他還不至于為此失去理智,因為他需要這讓她活着,他強忍着移開目光,指尖合并将自己的神力往她身上送去,助她融合。
春驚蟄不識貨,自然也看不出什麼區别來,隻是滿心不舍的沉默着。
本就是她的一魂,即便是離體已久,也對她有着天然的親近,幾乎是她一召喚,便迫不及待地往她眉心鑽去了。
就像……二十年前,她的仙魂鑽進凡人夜添衣的眉心時一樣。
幾乎相同的場景,讓春驚蟄不免的一怔,感到一陣物是人非。
可不知為何,那仙魂似乎總也無法完全被她取出,仍有些殘留在那具白骨當中,仿佛是在依賴什麼,又像是與什麼糾纏在了一切,不願意分開。
站在一邊旁觀的清茗見狀,也認真起來。
“為何會這樣?難道是在夜添衣體内太久,已經無法取出了?”清茗在心裡喃喃自語,隐隐擔心起來。
原以為隻要走到了這處,就再無變數,誰知,竟連這第一步,都走的如此麻煩艱難。
可這又怎麼可能!春驚蟄身份不一般,這可是神女級别的神魂,豈是那一具凡人屍身可以留下的。
清茗低頭,眼神逐漸飄渺,似乎隐隐有帶着道義的神光自其中蔓延開來,随後他的自身神力朝着白骨探過去,終于發現了問題所在,自己和她的神魂此刻正在那具白骨之中互相糾纏,不肯分開。
原來,竟是因為兩者相似,時間長了,自己便糾纏在了一起。
在感受到兩者之間意外的依戀之後,清茗還是狠心将兩者扯開,他放下了所有不理智的情緒,隻為能夠讓春驚蟄恢複自由。
春驚蟄融合完畢之後,就立刻睜眼,想要最後看夜添衣一眼,可也僅僅隻是一瞬,那具肉身,就這樣在她面前變作了白骨。
白骨森森,是他原本該有的模樣。
她沒有注意到,之前,遠處的清茗神尊故作無意的動了動手指,一道強烈卻不可見的神光自他處飛向了夜添衣。
這突然的沖擊讓春驚蟄心裡一震,怎麼也無法接受,二十年前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的人,就這樣變作了白骨一具,毫無生機,仿佛就隻是一件死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