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下一句，清茗沒有說出口：若是有一日三界需要你們，你們逃避不了。

清茗正恍惚時，突然傳來春驚蟄的聲音。

“爹，這三更半夜的你怎麼來了？”

賦華衣瞧見自家女兒來了，故作困倦的打了個哈欠道：“清茗神尊說他的神袍許久未更換，已經過時了，怕被其他神仙笑話，這不大半夜的也要喚我來他給量身定制。”他說完，手腕一翻轉，随後一把木尺出現在他手上。

清茗聽得出賦華衣在睜眼說瞎話，剛想配合一下他，就聽見他繼續說。

“既然驚蟄你來了，不如這差事就給你做吧，畢竟最近剛飛升上來的仙子仙君不少，都巴巴的等着我給他們做仙袍呢。”

清友聽了，心裡激動起來，春仙子親手給神尊做的神袍？那神尊豈不得日日穿在身上，不肯脫下？

春驚蟄擡眼瞧了瞧清茗神尊，沒有說話，隻是心裡卻忍不住的回想，爹确實曾經教過自己制作神袍的步驟，但她一千歲時就被他趕下凡捉妖去了，如今許久不做，興許已經手生了，神袍的用料罕見，要是自己做壞了……

賦華衣瞧着春驚蟄的表情，猜到了她在想什麼，卻也不點破，隻是站起身就告辭。

春驚蟄還想要說什麼，可在看到背對着自己坐在石凳上的清茗時，卻不再開口了。

随後賦華衣謝絕了清友三人的送客，自行離開了。

……

不夜侯下，隻剩下了春驚蟄和清茗神尊。

栖身镯似是殘留了對上一任主人的記憶，此刻不知為何，竟帶動着春驚蟄朝清茗的身上靠。

春驚蟄一慌，下意識的想要克制住自己的方向，另一隻手試圖壓下自己左邊的胳膊，卻毫無作用，反而是快速的朝着他的懷裡沖去。

春驚蟄和清茗直接撞了個滿懷，她腦袋上的紅色發帶随着夜風而起，遠處的不夜侯也随着這一陣夜風簌簌作響，仿佛在歡呼着什麼。

下一瞬，春驚蟄的眉心逐漸浮現出金色的印記。

清茗神尊好歹也是個神階，還是神界第一，自然是不懼，金色的光并未模糊他的視線，他眯起眼睛瞧去，見那金色印記已經不同以往，此刻是一朵金色芙蓉花的模樣。

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展現出神女的模樣。

她的眉心散發出柔柔的神光，許是因為神器并未尋回的緣故，眉心處的神光尚未有獨屬于神女的威壓。

清茗終于反應過來，不自在的偏開頭，但自己體内與生俱來的生命力卻被春驚蟄眉心的神女光輝引誘，讓他忍不住的想順着光亮瞧去。

神光明明很微弱，卻偏偏蓋過了今晚的月光。

清茗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最終歸于沉默。

他想回答之前她問他的那個問題，閣樓從來不是為了鎖住她而存在，他所求，也僅僅是讓他能夠伴随她左右，哪怕隻是近日也好。

讓她住在閣樓之上的理由，源于他内心隐晦深處的貪戀。

因為這樣，他就可以在随時擡頭時，看見那個他曾經等了許久也等不到的姑娘。

不似在凡間，自己能力實在太過有限，總也抓不住她，她總是要出門抓那些小妖，總是将他甩在身後，讓他隻能無奈的一個人在院子裡等她。

每日她都會對他說：夜添衣，我出門了，若是我晚歸，不必等我你先吃。

夜添衣不想聽到這句話，他清茗也不想再聽到了。

當年的一切，從萬事随風起，到諸事漸落幕，好像也是這麼快的，快如當下的這一陣夜風，快如當年心碎時燈燭燃盡的速度。

“清茗神尊，不知可有興趣聽我講我曾在凡間遇上的一段緣。”春驚蟄先開口了。

這句話一出，春驚蟄就清楚的瞧見了清茗臉上的逃避，心裡想，之前那少年說的果然不錯，他在逃避。

春驚蟄擡眼看着清茗，清茗比她高上一些，此刻已經把目光移到一旁，不再看她。

是熟悉……還是陌生……春驚蟄看着他的模樣，心裡有些沉，似乎在試圖從他的臉上看到另一個人。

一個凡人。

一個她原以為，早已經陰陽兩隔的人。

夜添衣命運坎坷，嘗盡了何為宿命涼薄，蹉跎一世也尋不到自己所求。

她想讓他知道，她在忘川邊找了他十五年。

清茗或許永遠也不知道，在他故作表演掩藏自己的很多個瞬間，春驚蟄的心中都有個沖動，很想要直接叫出他在凡間曾用過的名字。

可是她不能，因為一旦點破，他或許，就不願再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了。

當年不曾解決的遺憾，延續到了今日，讓他們之間仿佛隔了千山萬水。

她有些落寞的低頭，她欠了的那句道歉，他如今，或許還不想要聽。

見清茗遲遲不答，春驚蟄眼中越發酸澀，隻覺得眼中淚水再也忍不住，轉身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