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白的戒指镂空,雕刻着優雅古樸的花紋。為了防止戒指生鏽,阿曆克塞先生塗上了一層透明防水塗料,凝固後形成一層薄膜。歲月在塗料上劃出些磨損的痕迹,這也是葉蓮娜為什麼能分清兩枚戒指的原因。
她慢慢把戒指推進左手的食指,戒指套在指根。
戒指的尺寸一分不大,一分不小,剛剛好。
葉蓮娜在今天終于知道了困擾她很久的問題——她的出生是被期待的嗎?
阿加塔和阿曆克塞回答了她,她是帶着一對平凡夫妻的希望出生在世上的。她的父母給了他們能給的最好的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葉蓮娜不是被遺棄的,她的父母在無法繼續給她什麼後,甚至願意選擇放手将她托付給别人。
她改變了什麼,又什麼都無力改變。一切按照原定的軌迹有條不紊地發生着,回到了原點。
看啊葉蓮娜,你竭盡全力地把自己變強,到最後你連自己的父母都救不了。
你是紅房子培養出來的武器,為這場吞噬了你父母的戰争火上澆油,讓戰火燒的更旺。
她喉嚨傳來一陣惡心,扶着洗手台幹嘔幾聲,從鏡子裡看見了自己。她面色蒼白,藍色的眼睛空洞洞的,黑色的長發胡亂披散着,活像剛從精神病院跑出來。
葉蓮娜皺眉,她現在的狀态自己都懶得看。關掉小夜燈,捏着照片從浴室走出來。從書桌的抽屜翻出一本相冊,小時候的葉蓮娜笑得眉眼彎彎,坐在布魯斯結實的手臂上舉手歡呼,布魯斯無奈又縱容地看着她,任由她胡來。
她的手頓了頓,接着往下翻。照片是按葉蓮娜年齡大小的順序被放進相冊的,十歲之前的葉蓮娜和布魯斯在照片裡一直是笑着的。在十歲時,小醜那件事發生後,照片出現一個斷檔,兩年後,才有新的照片被放進相冊,不過葉蓮娜和布魯斯都不再笑了,或者說,都不再發自内心地微笑,隻是單純扯動臉上的肌肉讓臉擺出一個和肢體動作相應的pose。
再後面,相冊的照片上不僅有葉蓮娜和布魯斯,還多了迪克、傑森、提姆、達米安。葉蓮娜的位置也從布魯斯的旁邊變成了隔着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
最後一張照片上,她被擠到了照片的邊緣。
葉蓮娜把老式相機拍出來的黑白照片放進相冊,和上面的彩色照片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兩兩對照,黑白照片好像遺像,但就是這遺照一樣的相片給了葉蓮娜久違的溫暖。
把照片塞進相冊放好,太陽已經高高的升起來了,葉蓮娜在潘尼沃茲來敲門前簡單梳了梳頭,洗了把臉穿着睡袍就下了樓,連妝都沒化。
從葉蓮娜進入紅房子,到被進行人體改造執行任務,她在另一個世界生活了四年,發生了好多事。
而韋恩莊園在這段時間隻過了二十七天,她的腿在雪山上被彈片刺傷的傷口還沒拆線,紅房子“教官”在她身上留下的瘀傷甚至還沒完全消下去。
巨大的荒誕籠罩了她,葉蓮娜走到客廳沙發邊抱着雙臂坐下,大腦傳來一陣失重感外加嗡鳴,葉蓮娜索性閉上眼。
阿加塔愛葉蓮娜,那樣熾熱純粹的愛意幾乎要灼傷她,她看得見。可她是阿加塔的“葉蓮娜”嗎?
她突然清醒了幾分,理智将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強壓下去。
這段“插叙”性的任務到底有什麼作用?它想用這個任務告訴我什麼嗎?還是它需要在過去創造一個讓葉蓮娜出現在紅房子的契機?
布魯斯今天罕見地在中午飯之前爬起來,打着哈欠下樓,在樓梯上看到客廳的葉蓮娜渾身一僵,走下去坐到葉蓮娜對面的沙發上拿起一張報紙仔細地閱讀起來,活像報紙裡有貝恩的作戰計劃一樣。
他的餘光不着痕迹地打量葉蓮娜,她的氣色實在太差了。葉蓮娜坐在沙發上的姿勢是一個典型的防禦型姿态,拒絕任何交流那種。
布魯斯拿着報紙的手頓了頓,擡頭看向葉蓮娜,嘴唇動了動,然後又若無其事地繼續看報紙,看了一會兒又試圖說什麼,最後又放棄了。
欲言又止,止有欲言來來回回循環了好久,在暗處等了好一會兒,阿福無聲地歎息。
大蝙蝠發現了一隻悲傷到炸毛的鳥球球,伸出翅膀試圖安慰,伸到一半……收回去,又伸一半……又收回去……
看來指望老爺是指望不上了。
他走過來把放着茶壺和茶杯,以及葉蓮娜專用青花瓷茶杯的托盤擱到兩張沙發中間的桌子,轉身問:
“小姐,您看起來不太好,請問發生了什麼嗎?”
痛苦、愧疚、茫然、自責、還有一點點委屈終于在阿福慈祥的目光和關切的詢問聲中沖垮了葉蓮娜的理智,她的眼眶中迅速聚起一汪淚水,一滴滴順着臉龐滾落下來。
布魯斯:!
阿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