邏輯上不通。看血迹引導的方向,是從外頭往裡鑽的。可遙遙如果受了傷找出路,也應該是從裡往外跑才對。
又走了幾步,血迹突然斷了。周啟尊擰緊眉,還沒等多觀察四周,耳朵動了動。他周身戒備,聽見後頭有人跑近。
來人很急,跑得飛快,就算在樹叢裡也沒放慢速度。周啟尊仔細聽,聽見樹杈子鈎刮他的褲腿,布料被鋒利地撕裂。
不消片刻,周啟尊看見張決明的臉。
張決明一把抓住周啟尊,将周啟尊的手腕掐得死緊,劈頭蓋臉地喊:“你怎麼敢自己進來!”
張決明一路過來已經看見了血迹,難道......張決明心頭一凜,那五指兇爪是故意引周啟尊進樹叢?
周啟尊又一次領教到了張決明的手勁兒,他手腕發麻,半條胳膊竟沒了知覺。
周啟尊沒好氣兒地說:“你先松手。”
聽聞周啟尊的語氣,張決明一愣,立馬反應過來自己失态。他松手,往後退半步:“對不起,是我太着急了。”
張決明得趕緊把周啟尊帶出去:“你必須跟我回去......”
“附近是旅客徒步路線,村裡的獵戶不走這邊。”周啟尊打斷張決明,伸手指腳下的血迹,“這是血,新鮮的血,八成是人血。剛才還發現了遙遙的手機。”
“那也該我進來,你不能......”
“我是退役特種兵。”周啟尊又一次打斷張決明,“再怎麼着,也比你個二十出頭的小孩兒靠譜。”
“行了,别廢話了,你現在跟過來了,我們兩個人一起也好。我們時間不多。血迹在這斷了,我們在周圍找......”周啟尊說一半閉了嘴,有冰涼粘稠的東西滴在他鼻尖上。
周啟尊擡手抹了下鼻子,抹一手腥紅。他仰起頭,往頭頂看了眼。
難怪血迹斷了,周圍卻沒有别的的痕迹。
頭頂那高高擎起的樹杈子上,挂着什麼。那是......
一個人,或者說,一個死人。
離得遠,周啟尊看不清臉,但......基本能确定就是遙遙。那人身上的褲子和遙遙的很像。
她趴在最粗的那根樹杈上,一條胳膊蔫軟地耷下,似乎刮陣山風就能扯斷。頭上長長的黑發披散,粘了血,糊在後脖頸,像一團肮髒的黑藻。她沒穿外衣,整個後背被開了個大大的血洞!
周啟尊聽見張決明在他身邊倒抽一口氣。
“别看!”周啟尊連忙伸手,要去擋張決明的眼睛。
但是晚了。張決明身子一軟,“砰”得一聲摔去了地上。
“張決明。”周啟尊顧不得頭頂的死人,趕緊将張決明拉起來。
張決明靠在周啟尊臂彎裡,頭歪着,泛紫的嘴唇微微張開一條小縫。他雙目緊閉,面色煞白。這是吓暈了。
“張決明?”周啟尊喚了聲,用手拍拍張決明的臉。張決明丁點兒反應沒給。
這小子一身古怪,沒想到膽子不大,暈得這叫一個結實。
周啟尊又擡頭看了眼樹杈上高擎的屍體。不好多留,他得先把懷裡這不省人事的廢物弄出去。
張決明渾身綿塌塌的,活像個沒長骨頭的女人,背着要費勁。周啟尊糙慣了,沒生兩根柔情軟肋,這就準備給張決明大頭朝下扛出去。
張決明蒼白的臉頰上還沾了幾點髒土,周啟尊随手給他抹了。
周啟尊低下頭要給人扛上肩,甫一湊近......他又聞見了張決明身上的香味。
那股悠遠好聞的香味,和第一次在墳山撞上張決明時一樣。
周啟尊垂下眼皮,眼珠子動了下,見張決明褲腿上有大大小小的泥點,還被刮破了幾道口子。
——是剛才跑過來太着急了。也不知道他褲子穿得夠不夠厚,劃傷沒。
周啟尊手一頓,抓住張決明的胳膊往自己肩頭搭好。他站起身,沒扛着,将張決明打橫抱了起來。
他抱着張決明,步伐穩重,沒再回頭,快速往外走。
身後越發高遠的樹杈子上,女孩單薄的後背空空蕩蕩,從那腥穢的血洞裡,赫然爬出了一隻漆黑的爪子!
它像一隻伏蟄而出的長腿蜘蛛,伺隙窺觑自己的獵物。它悄然爬過女孩死去的身體,爬過樹枝,再爬到大樹的主幹上。
天上飛過了什麼東西,壓下一大片烏黑的影子,遮蔽日光。它的輪廓模糊不清,有九條觸手般的玩意投映在地上,惡心地扭曲着。
這東西飛走,陽光又潑下來,樹上的黑爪登時化成渾濁的濃煙,慢慢散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