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體樓高三20班,單姯!”升旗儀式結束後,高三年級主任老高舉着話筒點名批評,中氣十足的嗓音通過學校擴音器傳遍操場的每一個角落。
立在人群中央的單姯被這大嗓門震得悚然一驚,原地抖了抖,瞌睡蟲跑了大半。
她迷瞪瞪的環顧了一圈四周,猶疑地舉起右手,提起嗓子大聲回了一聲,“到!”
濟英三中一向紀律嚴明,升旗儀式更是不許下面的學生交頭接耳有小動作,因此每個班班尾都立着一位戴着紅帽子監督紀律的學生會成員。
整個操場上除了領導的講話聲,就隻有呼嘯而過的風聲以及風過樹葉簌簌而響的動靜。
單姯的這聲“到”顯得格外突兀響亮,像是瞬間點了周圍幾個班同學的笑穴,一時間操場上爆發出難以克制的笑聲,笑聲像秋季拂過麥田的風掀起陣陣波浪般起伏的麥浪。
帶着難以抗拒的節奏會傳染一樣,不過片秒,整個操場的人都在笑。
隻有單姯一個人在狀态之外,左顧右盼地發懵。
升旗台上的年級主任顯然被她這反應氣到了,一隻手舉着話筒,另一隻手氣得顫巍巍指向高三20班的位置,“你到!你還好意思到!高中紀檢部那麼多同學都抓不住你了是不是?你回回遲到都被初中學生部的小同學抓到,丢人就算了!你還丢人都丢到初中部去了!”
年級主任話音剛落,底下爆發出陣陣大笑。
被公開處刑的當事人卻沒什麼大感覺,隻揚了揚眉,雙手坦坦率率地插兜對周遭投過來的目光回以不失禮貌的微笑。
這般灑脫張揚,将青春時期少年人懷揣心底的大膽莽撞無所顧忌地擺在了明面上。
通報批評隻有零次和無數次,上周被罰跑了五千米跑圈的單姯并未長記性,下周該遲到照樣遲到。
以至于之後的每個周,對于濟英三中的學生來說,升旗儀式最有意思的三分鐘,就是單姯被單獨拎出來公開處刑的環節。
江濯沒想到最後找上門的不是單姯,而是幾個高中部高年級的男生,他們在教室裡堵到他,把他生拉硬拽到了學校公關廁所旁邊的桂花小道裡。
領頭的男生伸手粗暴地拽下江濯的書包随意丢在了一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臉,“小弟弟,就是你每天逮着記單姯的名字?”
他們各個人高馬大,江濯被圍在中間像隻毫無反抗之力的小雞崽,但他卻擡起頭目光灼灼,頂着被拍紅的臉反問:“記她的名字和你有什麼關系?”
見小屁孩沒有半點被吓破膽的恐懼,反而還有勇氣質問自己,男生不爽地伸手推了他一下,“那是老子女朋友!你說什麼關系?”
毫無防備的江濯被推得狼狽地跌坐在地上,領頭的男生順勢蹲在他身前,掐起他半邊臉頰的肉晃了晃,“你說說你一個初中生管什麼高三的閑事!小屁孩兒,你要是再沒眼力見,小心哥哥把你屁股打爛!”
他話音剛落,身後有人一腳猛地踹在他屁股上,直接給他踹得雙膝跪地,正正給江濯行了個跪拜大禮。
被踹了屁股腚的男生扭頭破口大罵,“操!誰他媽……”
“你要把誰屁股打爛?”身後有道涼涼的聲音打斷了他。
被踹跪的男生一聽聲音立馬從地上爬了起來,态度一改之前的嚣張,摸着後腦勺對着突然出現的單姯憨笑,“單、單姯你怎麼來了?”
她身上還穿着舞蹈訓練服的紗衣,頭發盤成了丸子頭,整個人帶着股仙氣兒的幹淨清爽。
單姯對男生視若無睹,轉身去撿起角落的書包,拍了拍書包上面的污髒,又把目光投向地上的江濯,朝他伸出手,“地上有黃金啊,你賴着不舍得起來?”
江濯看着伸向自己的這隻手,手指細長白皙,掌心的掌紋清晰深長。
他抿了抿唇,撐在身側的手無意識收緊成拳,無視掉單姯有意拉他一把的手,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低着頭,将兩隻手背在身後,搓着髒兮兮的掌心。
高年級的男生一見單姯這舉動,不理解地囔道:“不是單姯,就是他!就是這小孩兒回回記你名字害你被罰!我這幫你出氣呢!”
“出氣?”單姯皺了下眉,無所謂地瞥了揚言給她出氣的男生一眼,“他愛記就記呗,多大點事。”
說完她拉過江濯,臨走之前冷着臉警告男生,“你下次再敢找這小孩兒的麻煩,我就把你屁股打爛。”
男生悚然一驚,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腚。
單姯一直拉着江濯走出校門才松開他,把手裡的書包遞給他,見他慢吞吞接下悶悶不樂的樣子,她歎了口氣提議,“小孩兒,請你吃烤腸?”
江濯聞言擡起頭,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緊緊盯視她,“你不僅天天遲到,還早戀是嗎?”
單姯皺眉,“誰跟你說我早戀了?”
“剛剛那男的,說他是你男朋友。”江濯一字一句,确定自己咬字清晰無誤。
單姯卻不屑地“嗤”了一聲,雙手抱臂揚唇笑,“我還說我是他爹呢,你也信?”
她的态度說明了一切。
江濯抱着書包,随即笑了,“好,吃烤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