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戈夏斂着眉繃緊唇,一臉猶豫不決欲言又止的模樣,她笑了笑,“怎麼了?”
戈夏咬了咬唇,最終還是決定開口,“之前您說過您和我都喜歡着同一個人,有惺惺相惜之感所以才注意到我是嗎?”
單姯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說過,便點了下頭。
戈夏的目光微微下移,落在單姯垂在身側的右手食指上,緩緩道:“我認得這枚戒指,您是……以南姐姐的妹妹嗎?”
單姯一怔,戴着戒指的右手無意識收攏。
“我還記得選這對戒指的時候姐姐糾結了好久,拉着我們陪她一起篩選了好多樣稿。”戈夏擡起頭,談及單以南時她的眼睛熠熠生輝。
單以南出道後一直把家人的信息保護得很好,直到她去世以後,媒體才知道她還有一個妹妹和弟弟。
這也是單姯在機場會被媒體堵截的原因,但有所防備的情況下,姐弟倆并未被媒體拍到正臉,最多也隻是一個身影。
可聽戈夏的口氣,她似乎知道的并不僅僅是從這些渠道流出來的信息。
“你……”單姯眯了下眼,拇指摩挲着戒面,謹慎問:“你知道這些,是因為你是她的粉絲?”
戈夏搖頭,“我不是她的粉絲。”
單姯愣了一下,垂眸看着戈夏的眼睛。
“她在我眼裡也不是什麼光鮮亮麗的大明星,她是恩人,是鄰家姐姐,是我和媽媽的庇護傘。”戈夏說這番話時,眼神格外堅定,“我隻認識這樣的她,不認識那個大明星單以南。”
“恩人?”單姯抓住了關鍵詞。
戈夏并沒有要隐瞞的意思,緩緩說着:“我爸爸去世的早,十歲的時候媽媽又查出尿毒症和慢性腎小球腎炎,我們能湊的都湊了,也不過湊齊一半的手術費,醫生說手術後還有每周三次的透析要一直保持下去不能停,讓我們趕緊想辦法準備好費用。”
戈夏說着垂下頭,無意識地扣着手指,好像她又回到了當時一腳走進死胡同手足無措的局面,“我們能想到什麼辦法?已經毫無辦法了。我媽說她就是得了拿錢砸命的吞金病,治了要我們娘倆兒的命,不治要她一個人的命,她選擇了後者。
“後來醫生看我們實在走投無路可憐狠了,說是會向社會發出募捐消息。我和媽媽都知道這種消息就像抛進大海的石子,其實很難被人注意到,世界上每天都會有數以萬計數以十萬計的人發出這樣的求助消息,我們隻是這些多如沙礫的求助者中的一個,希望何其渺茫。
“但萬幸,我和媽媽竟然真的得到了神明的注視。”
單姯靜靜聽她講述着,從一字一句中感受她的喜怒哀樂,她慶幸的同時,單姯竟也跟着她一并慶幸。
戈夏從未有過如此強的分享欲,這些事她也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此刻卻滔滔不絕的訴諸于口,是覺得眼前人一定能與她共情那個人的美好與善良。
“一開始我和媽媽并不知道幫助我們的是一位大明星,直到手術成功後,以南姐姐親自來醫院探望我和媽媽。”戈夏回想起當時令人震驚的場面,好像還能真實的感受到當時怦怦亂跳的心跳。
她說:“我當時可開心了,開心的亂蹦亂跳,滿病房嚷嚷說我見到活得神仙姐姐了。”
單姯淺笑着低下頭,垂着眼皮看不清情緒。
就聽到戈夏繼續道:“可媽媽說,她才不是神明。”
單姯擡起頭。
就見戈夏一雙黑漆透亮的眼睛黯淡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徐徐道:“明明是神明沾了她的光。”
“我現在覺得,”戈夏低下頭,掩飾了眼底的悲傷,“媽媽說得對。”
她曾經有多麼美好,在此刻說起來就有多麼悲傷。
老天好像永遠弄不明白“反義詞”,所以不厭其煩的在人身上試驗一遍又一遍,讓人們看到那份美好,又以最慘烈的方式将這份美好摧毀掉。
所以老天,才是最糟糕的編劇。
一時間,兩人或許都陷入了同一種情緒裡,隻是單姯抽離的比較快。
她擡起一隻手,輕輕拍了拍戈夏的肩膀問:“阿姨怎麼樣?”
戈夏抿抿唇,攥緊了手裡的繳費單據,“我媽最近的身體狀況差了一點,但隻要堅持透析,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資金方面呢?”單姯問。
戈夏:“我一直都在跑劇組,沒組可跑的時候就出去找兼職,勉強還能支撐。”
單姯包裡的手機響了,她暫時中止對話,摸出來劃了接聽,“師娘。”
戈夏聽她回複電話裡的人,“辦好了,我馬上就回來。”
單姯挂斷通話,轉手把手機遞給戈夏,“留個聯系方式,你有我的名片,要是真有什麼急事可以聯系我。”
“不不不……”戈夏連忙擺手拒絕,匆匆埋下頭表情羞赧,“我和媽媽已經麻煩了以南姐姐好多年了,她現在已經……我們更不能再麻煩她的家人了。”
“留個聯系方式而已,你的麻煩對我來說不算麻煩的情況下,那就不是麻煩。”單姯态度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