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學後,單以南習慣每周日晚上回家陪父母吃頓飯。
可這個周日她一進家門,看到的就是空蕩蕩的客廳,和空蕩客廳裡背對着她的母親。
“媽?”單以南微微遲疑出聲。
等宋韫素輕輕攏眉,連忙跑過去蹲在宋韫素身前幫她擦眼淚,“你怎麼了?怎麼哭成這樣了?”
宋韫素哭得淚眼模糊的眼睛一看到單以南,連忙握住她的雙手,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阿南,阿南啊,你快幫媽媽勸勸你爸爸,他要和我……”
“……要和我……”
“和我……”宋韫素喉頭哽咽,話說得斷斷續續,怎麼也說不順。
單以南心疼地撫着她的臉,耐心等着。
隔了好半晌,她才艱難地吐出了那兩個字,“離婚。”
“他要和我離婚……”她抓着單以南的手又緊了緊,情緒崩潰,“他竟然要和我離婚!”
“離婚”兩個字讓單以南整個人都愣住了,當時她腦子裡快速閃過幾個可能會促使夫妻感情破裂緻使離婚的原因,卻沒有一個有可能發生在一向恩愛兩不疑的父母身上。
“您說什麼?”單以南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宋韫素的答案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她餘光看到了茶幾上的那份離婚協議,簽名欄是父親熟悉的字迹和手印。
單以南皺緊眉又問:“爸爸在哪兒?”
宋韫素雙眼含淚,目光楚楚可憐地緊緊鎖着樓上,單以南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随後站起身道:“我去看看爸爸。”
宋韫素連忙擦擦眼淚,起身跟在女兒身後,樓上是四間卧室,單以南走到主卧前擡手敲了敲門。
裡面沒動靜,她又揚手敲了第二下,“爸?開開門,是我以南。”
還是沒動靜。
母女相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安的成分,宋韫素臉色發白,越過單以南,抖着嘴皮雙手握在門把手上用了點力擰開。
宋韫素把門擰開一條門縫就收回了手,似乎僅僅隻有把門打開的力氣,單以南順勢把門推開,一眼就看到了靠着床尾坐在地上的單琛。
他身邊有兩個白酒瓶子和幾盒四散的藥,狀況還沒分清楚,身邊的宋韫素就好像被人掐着脖子呼吸困難的“唔”了一聲,整個人手腳發軟地順着門框滑了下去。
單以南頭皮一緊,顧不上母親,沖過去撿起地上的藥盒一看。
頭孢呋辛酯片。
她努力保持鎮定,連忙摸出手機撥打急救電話,撥完電話後又掰開單琛的嘴去摳他的嗓子眼。
單琛還沒完全失去意識,受到刺激後“嘔”的一聲吐出了大灘酒液和兩粒藥片,在他嘔吐的同時,單以南又争分奪秒地去翻地上的藥盒,确認他到底吃了多少。
等救護車趕到,單琛已經吐的不能再吐了,單以南扶着宋韫素一起上了救護車,母親像是受到了很嚴重的驚吓,整個身體繃緊了抖如篩糠。
她臉上的淚源源不斷,卻緊咬着唇不吭一聲。
等單琛被推進了急救室洗胃,單以南在急救室外不停的來回走動,原本呆呆坐在交候診椅上的母親忽然拉住了她的一隻手。
單以南在母親身前蹲下身,把她散落在臉側的頭發順到耳後,摸着她的臉柔聲哄着,“沒事的,爸爸他沒吃多少,我們發現的早,大部分都吐出來了,手術會成功的。”
宋韫素攥緊了女兒的手,好像那是她唯一的依靠,喃喃道:“我不該說那樣的話,我不該刺激他,我為什麼要點他……”
她說着說着弓下身捧着女兒的手嗚咽起來,溫熱的淚水很快濡濕了單以南的手心,她隻能由着母親哭。
雖然她一路都冷靜的沒有自亂陣腳将父親送到醫院,但她其實整個人腦子都還是懵的,好像虛浮在半空中怎麼也落不到實地。
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能令一向穩重如山的父親也做了回命運的懦夫。
發現的早又處理得當,單琛從鬼門關走了一圈被成功拉了回來,被成功救回來的他表示再也不做傻事了,也再沒有勇氣第二次面對死亡。
他醒後隻是反複囑咐單以南,他的事千萬别告訴弟弟妹妹。
單以南沉默的不置一詞,壓在父母身上的巨額債務,從單琛命懸一線躺在床上的那一刻,她感覺像是也壓在了她的身上。
她向學校請了一段時間的假,除了去醫院照顧單琛,就是一個人關在屋子裡發呆,不知道該做什麼。
等單琛出了院,單以南就回了學校,離開之前她把一張攢了她所有積蓄的銀行卡交給宋韫素,雖然可能隻是杯水車薪,但聊勝于無。
直到她在一個兼職的晚上又接到宋韫素的電話,顫着聲音和她說單琛胃出血又進醫院了。
單以南急忙趕去醫院後才知道單琛急于尋求出路,沒有分寸的應酬,本就舊傷沒好完全的胃直接傷上加傷了。
酒喝了不少,可當初付出去的人情到這時一分也收不回來。
單以南趕到醫院時單琛還在手術中,她也隻能靠着醫院牆壁盯着腳尖發呆,耳邊是宋韫素極力壓制着的啜泣聲。
這段時間母親憔悴消瘦了不少,以往她總一心沉醉于自己的舞蹈創作,兩耳不聞窗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