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人稚嫩的小手打開春暖花開,迎接她的确是冰刀嚴霜......
三七年日本南下,侵華戰争全面爆發!世道亂了!
小主人的父親出門做生意,一路上水賊,土匪,鬼子兵......長工晨陽破衣爛衫回來時,隻帶回來一塊玉牌,人們知道世道亂,沒想到亂成這樣,她的父親埋骨他鄉荒野,成了孤魂野鬼,畢生不得葉落歸根。
家裡的主心骨沒了,這個家很快就散了。長工短工們看她們孤兒寡母鎮不住偌大家财,明裡暗裡搜刮能帶走的東西,悄悄跑了。
他父親的那些叔伯兄弟隻等着她們娘倆倒下,一哄而上瓜分财産。
小主人那時不過十三歲,對這突然變故毫無心理準備,她母親抱着她哭。
也是那時我相信人會一瞬間長大。
小主人她雖是女娃,但是讀過書,上過女子學校。她有見識和膽魄。她決定要救這個家。
“娘,咱們得想辦法保住這院子和資材,咱得把長工們召回來。我讓晨陽去找。”
晨陽是唯一沒跑的長工,他沒有家,不知道跑哪去。他是老爺早上打太極在河邊撿的,老爺當時抱回來時,尋思誰家想要兒子就送給誰家喂養,可那個年代窮,自己娃都養不起,沒人有餘力再養一個。
結果一來二去,孩子長得瘋快,眨眼功夫就長大了。
等着孩子能端茶倒水了,這才意識到這孩子再也送不出去了,仔細想想倒也挺好,一則小主人有個玩伴,二則自己養大的,放在身邊使喚着,放心。哪一時晨陽不在身邊老爺還真不習慣。
長工們拿着不義之财,哪個願意回來,晨陽一個也沒有找回來。
那個年代悍匪橫行,隋家在十裡八鄉太過顯眼,沒了看家護院,被悍匪盯上是遲早的事。
還沒等小主人招到新的長工,一天夜裡一幫悍匪搶劫了隋家大院,虧得她們有暗道逃脫,否則一命嗚呼。
等第二天她們回來,家裡死物活物被洗劫一空。
門,水缸,糧食,兔子,狗,案幾,凳子,床......
竈房裡鍋碗瓢盆,醬醋油鹽,飯煮水瓢,甚至柴垛都被搬走了,隻剩鍋台。
隋家裡裡外外隻剩家徒四壁。還好我是棵樹他們拿不走。
隋家富甲一方,眼紅的人多,盼着他倒的人不計其數。
“這日子可怎麼過呀!”
夫人一籌莫展,倚着我哭泣。
“娘,莫擔心,日子還能湊合着過。”
隻是他們已經請不起長工了,也沒有請長工的必要。
晨陽看了一眼小主人。
“小姐,還是您有頭腦,提前把一些糧食家當搬到了地窖裡。”
“咱們有地有種子,餓不死!”
有一天夜裡,小主人拿塊石頭,在我樹下坐着,一直望着空空的大門,我知道她有心事。
僅僅這兩扇大門做起來,需要很多木料,即便不雕刻上漆,也花費很多錢财。
果然第二日早飯前,她對夫人說:“娘,我要嫁給晨陽,讓晨陽當上門女婿。”
夫人心裡一慌,她從未想過讓閨女嫁給一個長工,她隋家家道再不濟,憑她閨女的長相人品嫁個富戶不成問題。
“海棠,你——不可?晨陽是長工,你是小姐,這事斷不能。”
“咱家需要個男人,晨陽雖比我小兩歲,個頭早已比我高。父親不在了,我不能讓這個家就這麼毀了。”
“你是女娃,無需操心這麼多。隻要你過得好,比什麼都好,娘算看明白了,什麼隋家不隋家的,你看咱們家遭了難了,你爹那些親戚沒一個伸手的,都盼着咱娘倆死呢。”
“我還沒問過晨陽,不知道他會不會同意。”
“他一個長工,哪裡輪得到他決定。”
“娘,其他工人都跑了,隻有晨陽一直跟着咱,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咱也不能虧待他,就讓這裡成為他真正的家,以後和咱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海棠呀,你要想嫁人,娘托媒人給你找個好的,你可不能委屈自己,你父親在時媒人擠破咱家的門,現在落魄了......倒是也有幾個媒婆來提親,我一聽就不行,我怎可把閨女給了那幫邋遢小子。”
早飯時,小主人便把晨陽拉上了桌子。
“娘,就這麼定了,我問過晨陽,他同意娶我,入贅咱家,一起把咱家的日子過起來。”
一個下人哪有不願意的資格,隻是苦了孩兒,要嫁給一個不登對的男人,若非形勢逼人,她斷斷不能同意這門婚事。
一頓飯夫人越吃心裡越堵,看晨陽自然沒好臉色,以前仗着他的忠心平視幾眼,現如今閨女要嫁給他,真是哪哪都不順眼。
“下嫁!下嫁!”
晨陽第一次上桌,本就局促不安,被夫人斜瞅了一眼,手抖擻的試了好幾次夾不起芹菜。
“夫人,我......我會好好保護......保護小姐。”
小主人隻得從中緩和氣氛。
“娘,人生來平等,早就不興你那一套,再說現在男女平等,沒有下嫁一說。晨陽打小在咱家長大,知根知底,他人好沒有不良嗜好,又一直護着咱家,我覺得他是個有擔當的男人。”
“門不當戶不對!
“娘,咱家現在一無所有,沒什麼門戶之分,我願意嫁,他願意娶就行。”
夫人思量再三,還是同意了這門婚事,海棠可是十裡八鄉的美人,惦記她的人可不少,那些不三不四的青年流氓,扒門框吹口哨的事還少麼!她一日不嫁,隋家就無法安甯。若真給她尋個富庶之家,官宦之家,嫁是能嫁進去,隻怕沒有依頓,以後的日子不好熬。
真真是便宜晨陽那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