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扶生道:“沒有。并且她的脈象與尋常時并無兩樣,也沒有受到魔器的控制,心魔更是一絲迹象也無。”
趙前葉歎了口氣,事情複雜至此,她喪失了弄清楚的欲望。
從沈均瀾手裡将劍收回來,她道:“大師兄,就按惑心散處置吧。隻是你要查查那個柳依依的底細,她為什麼想陷害我,又是哪裡找來的手段對付我,一般人不會知道我手上有傷。”
沈均瀾颔首:“明白,我盡力還師妹你清白。不過師尊那邊……”
趙前葉幹脆利落:“我不去,随便他怎麼處置。”
她握劍告辭,回住處接受禁閉。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她決定這段時間都不去收流光石。
從凡間來幻星崖的那天起,趙前葉就把自己當外人看。
這裡都是修士,天生接納靈氣,隻有她需要被傳授引氣入體,修煉築基。
在别人家裡,自然要裝得懂事乖巧一些,不讓别人排斥讨厭。
後來和師兄相熟,她才算在仙山裡有了個家。也因此,她更害怕被人趕走。為了留在這裡,留在師兄身邊,為了讓自己活得舒适一點,她小心翼翼讨好身邊之人,做他人眼中溫柔恬靜的徒弟與師妹。
師兄死了,她将讨好收回來,在他們眼中就變得“冷血無情”了嗎?
那他們想要的是什麼?一個聽話,好支配、無私奉獻的趙前葉嗎?還是說,不是她也可以,他們隻是缺一個心甘情願為他們做事的人?
她的那一面,憑什麼給他們?
趙前葉将劍清理幹淨,摸劍上的葉紋。這是楚千霜送她的劍,她的法器,從頭到腳的行裝,都是師尊庫房裡的儲物。
得到手時有過豔羨的聲音,說掌門多麼看重她這個徒弟,送她的都是奇珍異寶。
趙前葉偶爾會被迷惑,誤以為自己在師尊面前真的多重要。但怎麼可能。
如果她不夠聽話,修煉不夠刻苦,她就隻是一個被師兄帶回來的、挂在師尊名号之下的弟子,不是真正想要收的徒弟。
趙前葉不斷提醒自己,她受到的好處都是有條件的,她需要回報。
她努力修煉,竭盡全力為師門做事。
倘若事情辦得漂亮,獲得師尊認可的目光,她就會湧出更大的動力與沖勁。
結果都是假的,認可是假的,誇贊是假的。
一旦她失去了對師門的價值,就會被他像今天那樣對待。
靈幻君說,師兄死了,還有師尊和其他師叔師姑疼愛她,其他師兄師姐陪伴她。
她沒信,但真的發現這句話不值得信,她還是會難過。
她擁有的一切都經受不住考驗,好像生來就要孤零零一個人。不論是父親,師兄,還是其他人。
坐在院裡冷了,趙前葉從星蘊镯裡找出一壇酒喝。
天色愈發黑沉,幻星崖的星子在天幕上挂着。
她想起了自己思考過的問題:為什麼父親和師兄都死了,她隻想讓師兄活過來?
是還有這樣一個原因的。
父親死後,有師兄愛她。
師兄死了,世上無人在意趙前葉。
酒與茶的滋味不一樣,她兩個都不喜歡。
但是喝茶可以冷靜,喝酒可以發洩。
将自己喝得酩酊大醉,身體上的痛苦會蓋過心裡的。
很可笑,師尊不信她。
他果然隻是師兄的師尊,不是她的。
師門也沒人在意她。一個柳依依就能讓她經營多年的情義破碎,讓她看清自己什麼都不是。
空酒壇落下,面前出現了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趙前葉轉念一想,不對,他是該出現的。
她在别人眼裡才傷了他的妻子,他怎能不出現?
昭明劍直刺到她眼前。
趙前葉直視他,有些醉了。
她想,像嵇晨鐘這樣容易被催動做事的蠢人,如何配占用師兄的魂魄?
“你何必對她動手,就算你殺了她,我也不會接受你!”
聽到他的話,趙前葉臉上勾起笑意。
好一個情深意重。
她擡手觸碰昭明劍,劍身對她有感應,發出微微嗡鳴。
劍尖撥開,趙前葉朝他走近,嵇晨鐘頭腦發懵,被她逼着後退——
她施展了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