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确來說,是從第三視角拍的她,此時此刻,坐在烘焙房裡的畫面。
這偷拍手法,和上一次表白牆的那張簡直如出一轍。
照片的最底下,還附着一行小字。
[姐姐還想買照片嗎?]
阮梨倒抽一口涼氣,握着甜品叉子的手指,都激起了輕微的雞皮疙瘩。
那個人現在正在她的附近嗎?
意識到這一點後,阮梨心頭湧上一股詭異的、被凝視的感覺。
令人頭皮發麻。
卻也……很刺激。
阮梨心跳加快,他人的目光,猶如一道興奮劑。
她忽然感覺自己好似變成了獵槍下的兔子,無聲的扳機正在扣動。
這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她在明,他在暗。
可是……真是這樣麼?
阮梨調整表情,繼續編輯圖片,把字打在上面,隔空回傳給了他。
[同樣的套路用兩次就沒意思了,這次我可沒稿費給你。]
對方也回複得很快。
[沒關系。比起稿費,我更在意照片有沒有拍出姐姐的美]
趁他打字的間隙,阮梨也在快速地流轉目光。
她在自己的周遭環視了一圈,根據照片暴露出的主視角度,很快便定位到了偷拍者的位置。
找到你了。
隔着一扇窗,和一條人流穿行的馬路,在她對面的長椅上,男人穿着寬大的深色連帽衫,帽檐被高高拉起,壓在了頭頂的鴨舌帽上。
帽子在他臉上打下了濃重的陰影,他戴着貼合的口罩,遮住了半張臉,看不清五官。隻能辨認出他身形颀長,一雙長腿交疊,架在石階上。陽光灑在他肩頭,他正垂着頭打字。
忽然,他意識到了什麼,停下了動作,慢慢擡起頭。
陽光傾灑的瞬間,兩人的目光交彙。阮梨看見了他的一雙眼眸,深邃不見底。
男人的視線逐漸變得沉重,灼熱。
阮梨微微勾起了嘴角。
她沒有避開對方的注視,反倒撐起下巴,沖他的鏡頭擺好了姿勢,莞爾一笑。
忘了按下快門,對方明顯的一怔。
來不及反應,阮梨便提起了包,留下半碟沒吃完的慕斯蛋糕,直接離開了烘焙房。
臨走前,她不忘拉開店門,在他的視線之下,緩緩伸出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還有意味深長的一笑。
阮梨終于知道,她為什麼會被這個奇怪的跟蹤狂纏上了。
起初,看見他身形的輪廓,她還隻是感覺有點眼熟,但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直到後來,她跟他四目相接。
她才,終于想起來了。
原來,在一周前,校内的天鵝湖邊,她就已經見過他。
那時,她恰好在和季雲幽會。他們坐在安靜的湖邊看日落,像尋常情侶一樣牽手、擁抱。
直到季雲接到一個電話,臨時被教授叫走。阮梨收拾了東西,原本也打算離開,卻被一個同專業的學弟堵住了去路,硬要她收下他的禮物。
那個學弟追了她許久,哪怕知道她已經有男友了也锲而不舍,簡直就是色膽包天。
其實阮梨并不想收他的東西,不是因為她不喜歡這個包,單純隻是因為,她不想讓别人覺得,可以通過這種死纏爛打爆金币的方式追到她。
但她那時還是維持了外表的體面,收下了學弟的禮物,沒有讓他當面難堪,而是選擇在日後托第三人将包包還給了他。
隻是,就在她收下禮物的瞬間,透過稀疏的樹影,她看見了在湖的對面,正有一個黑影在與她對視。
那視線隐匿在暗處,滾燙、壓抑,極具侵略性,猶如黑暗中的困獸。
她被人看見了。
其實這個行為本身沒有什麼。
就算季雲知道了,也是無可非議。且不說他隻是她短擇的男友,哪怕未來他們結婚了,也并不意味着她和伴侶自此綁定了。她永遠是獨立的個體,自然也可以和普通異性正常地交往。
隻是,
當時的阮梨,并沒有想太多,而隻是為了省個麻煩,順手對着林間的那人,隔空比了一個“噓”的動作。
其實,她本意隻是提醒他,不要多管閑事。
反正也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大概這輩子也見不到第二面。
如今看來,她的舉動,似乎反而起了反效果。
怪不得,這個人要一直挑她的刺,試圖引起她的注意。
所以,他是覺得她是個惺惺作态、腳踏兩條船的壞女人,要來代表正義制裁她嗎?
阮梨啼笑皆非地搖了搖頭。
算了。
她不是頭一回遇到愛騷擾的跟蹤狂了,但像這樣難纏、喜歡躲在不起眼角落裡暗中窺伺的變态——還是第一個。
好在,阮梨現在已經将這個跟蹤狂全面拉黑了。
隻要刻意避開和他接觸,日子一長,應該就可以慢慢甩掉他的。
阮梨原本是這樣想的。
但她沒料到,他們很快就迎來了第一次正式的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