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梨承認,起初,她的确沒有認出李赫來。
主要是因為,他們已經快三年沒有見過面了。
這三年裡,李赫的變化的确有些驚人。
以前讀高中時,他個頭還沒這麼高,相反,他身形很單薄、瘦弱。
阮梨還能依稀描摹出他的長相,臉頰凹陷,顴骨微微突出,面龐清瘦;膚色蒼白得近乎病态,透着一股常年不見陽光的陰冷,像是被潮濕的霧氣長久籠罩。
和現在的模樣簡直就是大相徑庭。
久别重逢,李赫長高了許多,相貌也完全長開了,濃眉薄唇,更有男人味,也多了幾分肆虐的侵略性。
的确很難讓人和三年前那個青澀的少年聯系在一起。
加之,二人分别的時間隔得太久,距離又跨越千裡……
阮梨原本以為,她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李赫了。
時至今日,她才明白,其實,自己推理的方向一直錯了。
李赫,他并不是什麼試圖上位的男小三。
而是——她多年前曾無意撿起,又随手丢棄的前男友。
不……
甚至可能都算不上是前男友。
畢竟,和他在一起的那半年裡,她從未将他對外公開過。
他們的關系,始于阮梨的一時興起,也戛然而止于她臨時決定的出國計劃。
這段關系裡,是進是退,完全由她主導,而他卻隻能被動地承受。
他一定對她當初的不告而别,很是懷恨在心吧。
這也就可以解釋,為何他會費盡心思吸引她的注意,捕風捉影地搜查關于她的一切罪證,以此來要挾她、恐吓她。
第一次遇見李赫,是在高中的時候。
李赫是她認識的所有人裡,最孤僻的一個。
他性情乖僻,喜怒無常,是十足的怪胎。
其實,阮梨并不是什麼滬圈大小姐,她高中在國内某三線城市的一所普通中學就讀,甚至沒來得及拿到畢業證就中途肄業了。
她就是在那時認識了李赫。
初識李赫,阮梨隻聽說同校有個休學了半年的男生,家裡出了點意外,一家三口在高速路上遇到了車禍,父母為了保護孩子相繼離世。
而那個幸存的獨子,也受了嚴重的應激創傷,就此罹患了心理問題,在家裡調養了許久才複學。但回學校後,依舊沉默寡言、獨來獨往,始終融入不了集體。
這就是阮梨對李赫的第一印象,一個可憐、可悲的倒黴蛋。
直到後來,她親眼見到了李赫。
那是個放學後的傍晚,夜色漸沉,學校外的一處偏僻的空地上,聚攏了三五個不良少年,他們将一個瘦弱白淨的男生圍追堵截,把他的書包丢向高空抛接,來回戲弄。
不堪入耳的辱罵聲你一言我一語。
“你就是克父克母命”“掃把星”“死裝男”……
那時,阮梨恰好夜跑經過此地,初看隻覺嘈雜,定睛一瞧,卻是忍俊不禁。
阮梨隻覺得,這些眼睛都長在腳底的小混混們,就是純種的笨蛋。
這些笨蛋,沒一個人注意到地上被人暗自布設下的圖釘就算了——難道也沒發現,其實他們正在霸淩的人,此刻懷裡正揣了一瓶連标簽都沒撕的濃硫酸嗎?
若是換做尋常人,可能因為怕事而避而遠之;若是有一些正義感的人,也許會報個警,或者叫路人來幫忙驅散。
然而,以上兩種人,她都不是。
于是,阮梨思索了半秒鐘,便選擇大步上前,高聲呵斥道。
“臭黃毛,你又在這裡欺負人!”
聞聲,那些不良少年頓時有如棒打落水狗,尾巴一下蔫了下來。
“欣怡姐……”
當時,阮梨憑着一張貌美而初戀感滿滿的臉蛋,在學校已是混得小有名氣,很多高年級的學長都會裝作與她偶遇,她收到過的情書更是塞滿了整個課桌抽屜。
當然,這些不良少年也不例外。
他們都想在阮梨面前表現得好一些,就像試圖求偶的松雞,個個積極又賣力地表演。
“我們隻是跟他開個玩笑而已。”
“對啊,沒有欺負人。”
“欣怡姐,你别生氣嘛。”
阮梨卻瞪了一眼為首的始作俑者,威脅道:“趁老師發現以前,你們快回去吧!”
就這樣,霸淩者們一哄而散。
阮梨則來到了那個被留下的清瘦少年面前,朝他伸出手,笑靥如花。
“不要害怕,以後他們不會再來騷擾你了,我向你保證。”
她假裝沒看到他藏于懷中的硫酸瓶,那輕聲的安撫猶如一縷冬日暖陽,将他眉宇間的陰霾照耀。
少年的心中泛起了一絲漣漪。
再開口時,他嗓音澀啞,像是被剝去了利爪的困獸。
“你是……誰?”
“我叫白欣怡,”阮梨莞爾一笑道,“你叫我欣怡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