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阮梨還沒有改名,她的原名叫做“白欣怡”。
當然,阮梨自覺自己并不是什麼善茬。
她幫助李赫,原因無他,
她隻是相中了李赫做狗的潛質罷了。
李赫家境殷實,又有社交障礙。
他的世界很單純,單純到隻能容納下一個她;
他的世界又很陰暗,陰暗到恰好能襯托出她的純白無暇。
于是,就這樣,她親自挑選了他,作為她的忠犬、她的小跟班。
少年的心好似殘缺的破洞,一點點的愛便足以将其填滿溢出。
若将李赫比作一支失控的野風筝,自此,她變成了底下那個攥線的人。
高中兩年,她每天都坐他家的豪車上學,對外卻隻說那是她家新雇的司機;
她的衣着打扮,從頭到腳都是小城市裡難得一見的昂貴名牌,那些都是他送給她的禮物;
她從來都不需要跟其他同學一起擠難吃的食堂,每天都能享受他家阿姨做的豪華便當,營養均衡、食材新鮮……
也正是因為他帶來的這些便利,使得她富家小姐的人設深入人心,阮梨也漸漸在校内混得風生水起、八面玲珑,成了學校的風雲人物。
阮梨十分享受這種衆星捧月的感覺。
而她……
卻從未真的公開承認過他們的暧昧關系。
對外,她隻說他們是鄰居,所以才一起上學;因為同情他的境遇,所以才會願意多跟他說幾句話。
偶爾會有人問起:李赫的性格這麼陰郁,你怎麼會和他玩到一起的?
阮梨就會扮出一副護短的模樣,站在道德制高點,義正嚴詞道:“别這麼說他,他遭遇那些事已經很可憐了,你們也多點同情心吧!”
其實,她知道,他正在暗中窺探着一切,靜默等待着她的回答。
她都知道。
就這樣,李赫似乎開始變得越來越離不開她。
他就像隻黏人的小狗一樣。
最初,他隻是想要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後;
後來,逐漸變得不許其他男生靠近她的視線之内;
到了最後,他甚至想要掌控她每天穿什麼衣服、和哪些人說話……
她的朋友看不下去他偏執的性格,覺得李赫這樣黏着阮梨,會耽誤她和正常男生的交往,像阮梨這樣的白月光女神,就應該和陽光開朗的高富帥談戀愛才算登對。
她的朋友們也不理解,為什麼阮梨會任憑李赫在自己的身邊胡攪蠻纏、惹是生非。
她們将此歸因為——沒辦法,阮梨的心腸太善良了,耳根子也軟,不懂如何強硬地拒絕别人。
然而,她們都不知道實情。
阮梨有時會想,或許,真正的原因……是人總是會被相似的同類吸引。
從某種角度來看,他其實就像她一樣的陰暗。
他們就像是一體兩面的鏡子。
眼看着李赫對她的控制、占有欲越來越強,阮梨卻并沒有扼制這個苗頭,反倒是縱容他對自己的過分依賴。
其實她并不排斥這種,有一點畸形的關系。
隻不過,後來,發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阮梨迫于某些不可抗力,不得不讀到高二就肄業。而她的母親阮雅凡則決定将女兒送去千裡之外的異國留學,當是一個新的開端。
馬上就要步入新一頁的人生篇章,連她自己也是這麼想的。
辦離校手續的那天,阮梨來學校收拾東西。
她走得很潇灑,她那些小跟班們則是哭得一個比一個誇張。有人在她的校服上簽名、寫祝福;有人給她寫了一封長長的告别小作文;有人給她送了紀念的禮物,信紙上畫滿了真摯的愛心。
而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都在她走出校門後,被面無表情地丢進了垃圾桶。
既然要走,自然就要切割得幹淨一些。
沒有誰對誰來說,是永遠不可替代的。
就好比,那些抱着她哭訴有多麼不舍得她離開的朋友們,不出三個月,便會漸漸淡忘她的存在。等到某次茶餘飯後的閑談,衆人再度想起她時,或許腦中對她的印象就隻會剩下了“很漂亮的一個富家女”這個标簽。
——有這就夠了。
而李赫,于阮梨而言,自然也不會是那個例外。
她自然而然地将他也歸屬到了“過去”的這一行列之中,臨走前,沒有給他留下隻言片語的解釋。
她走得很潇灑,仿若終于丢掉了一身的束縛。
于她來說,李赫隻不過是一場短暫的露水情緣,特定條件下的“演戲搭子”——甚至都算不上是她魚塘裡的備胎。
但對李赫來說,卻是經曆了突如其來的冷暴力、斷崖式的分手,感情很好的女友忽然在他的世界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偌大的校園之中,他竟是最後一個知道她已經出國的人。
他一定恨透了她吧,說不定,還會将她視□□情詐騙犯。
三年前,她不辭而别,以為這一走便是永别,
卻也從沒想過,在三年後的某一天,她會在這種情況下,以這種猝不及防的方式,與他重逢在異國他鄉。
多年前被她抛棄的那一條小狗,如今,變成惡狼回來找她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