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陰魂不散。
阮梨忽而發覺,李赫在心情特别好的時候,就喜歡管她叫“姐姐”。
而她也不知怎麼,
每次他叫她“姐姐”時,那喉音都猶如滾燙的砂礫,滑過她的後腦,激起一陣觸電般的酥麻。
“你是怎麼找到我家地址的?”話音未落,阮梨很快改了口,“……算了,我不想知道。”
看見李赫此時出現在家門口,她的表情算不上高興。
李赫卻絲毫不在意,反倒哂然一笑。
在看到她今天下課以後,約上三兩朋友去酒吧買醉時,李赫就猜到,她今天一定會回家的。
畢竟,做戲要做全套。
上一次見面時,他還直言不諱地問她,“一周見一面”的約定,算不算是date?
那時阮梨說,随便他怎麼想。
其實,李赫心裡也很清楚。
她隻不過是随意尋個幌子拖延時間,随便搪塞他罷了。
她從最初就根本沒打算将他放進備選名單裡,就更談不上讓他當她的小三了。
而他……
實際上,也從沒想過真的去做什麼見不得光的小三。
他的目的,從一開始就很明确。
他要的是她身邊的唯一。
為此,他早早就布設下陷阱,一點一點等着獵物掉入圈套。
季雲過生日時,李赫送了他一個自制的APP。他知道,為了跟自己打好關系,他會聽話地安裝好的。
果不其然,季雲每天都在高頻率地使用他送的APP,還興緻勃勃地與他分享使用心得。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那個APP,早就被李赫植入了自制的病毒。
一旦他安裝成功,APP就自動開始在後台竊取他手機裡的一切信息。
次日,李赫已經掌握了他所有的隐私。一一羅列開,從通訊記錄、到相冊……甚至連他手機裡每個應用程序的使用日志,都一覽無遺。
他很快就發現了季雲自作聰明的“小秘密”。
于是,他給季雲在國内的女友發送了一條匿名郵件。
就像蝴蝶效應一般,他的這個微小之舉,很快就激起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
或許,阮梨會以為,他的所作所為,僅僅止步于此。
然而,她并不知道,
其實在事發的第一時間,季雲就慌不擇路地找上了他,向他求助。
“我女朋友跟我鬧脾氣,把我所有聯系方式都拉黑了,哥們,你這回可真得幫幫我了!”
李赫隻是笑了一笑,并沒有拒絕。
事實上,當她叫來校警趕走難纏的前男友時,李赫就在現場一旁的角落裡,心滿意足地觀摩着自己的傑作。
而季雲之所以能夠換着号碼來向阮梨電話轟炸,也皆是拜他所賜。
當然,李赫做這些,可不是為了真心幫助那個草包富二代和阮梨和好。
他當然明白,用力過頭的求和就成了騷擾,反倒會起讓人厭惡的反效果。
順帶……
他也想試一試阮梨會是什麼反應。
或者說,試探她的态度。
試探她對于那些死纏爛打的前任們,會持有什麼樣的态度。
最後,李赫也得到了他滿意的答案。
阮梨打心底地排斥這樣死乞白賴、窮追不舍的方式。
也借由此,順利反推出——
看來,她對待他,的确是特殊的。
畢竟,她迄今為止所有的前任裡,他是唯一一個不但沒有被她拒之門外、反而還可以持續靠近她、得到她青睐的人。
認清這一點後,李赫有輕微地爽到。
于是,他今夜就出現在了這裡。
手上還提着一個超市買來的購物袋。
“當初和我分開的時候,”他唇角還漾着一抹笑意,“姐姐也會去酒吧表演買醉嗎?”
阮梨眼皮一跳。
難道,他看見了她今晚去酒吧,才特意擱這等着她呢?
阮梨反問他,“我表演給誰看呢?你嗎?”
她和他之間從來就沒公開過,和季雲壓根就沒有可比性。
聞言,李赫漸斂起了笑。見她掏出鑰匙去開門,又問:“不邀請我進屋喝杯咖啡麼?”
阮梨挑眉看向他,“你這是,演都不演了?”
以前他好歹還隻是隔空監視,現在,竟然演變到直接上門堵人,強闖民宅?
“沒辦法,想見上你一面實在太難,”李赫茶言茶語,“所以隻好先去找你的男朋友了。”
她知道,他是在故意懲罰她的出爾反爾。
可是,她隻是放了他兩次鴿子,他卻搞廢了她一個男友。
這顯然不是一樁平等的交易。
阮梨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句話,
李赫靜悄悄,必定在作妖。
她還真是時刻不能放松警惕。
總讓一個男人堆在自家門口也不是個辦法,難免引來旁人的猜忌。
看來,今天這回是搪塞不過去了。
“Okay,你赢了。”
阮梨将公寓的門推開了幾分,“進來吧。”
但她可不會認輸。
李赫進了她家門之後,發現她的家比照片裡看上去還要亂,簡直連個落腳地都難尋。
永遠保持關緊的窗簾,密不透風的屋子,昏暗的台燈,還有一地擁擠的雜物。
或許是因為,她總将光鮮亮麗的一面都留給外人,所以在回到家以後,自然就把心底積攢的負能量都堆積在了家裡。
李赫并沒有介意,反倒覺得這間屋子比他自己的家看上去都要舒适。
他在國内雖然住得很寬敞,每天都有住家保姆清潔衛生,不用他費一點心。但那棟豪宅整日都是空蕩蕩的,沒有半分人氣。
他曾在日記本上寫滿了“想死”“自殺”“去死吧”的字樣,然後揉成一團廢紙,丢在了客廳最顯眼的地闆上,試圖在這個家裡留下一點腐爛的痕迹。
然而,不出半個小時,那紙團就很快消失不見,客廳又恢複了一塵不染的整潔模樣。
而阮梨的家……
卻很不一樣。
李赫随手撿起桌上的一個紙團,上面殘留着一點口紅的印記。
放在鼻間,還能聞到淡淡的身體乳的清香。
透過這個廢紙團,他幾乎能描繪出她坐在這張梳妝桌前,剛抹完乳液,認真地用紙擦去多餘的口紅時的畫面。
李赫很迷戀這種充滿生活感的細節。
她的小公寓,就像一個神秘的寶物洞穴,等着他去探索。
然而,阮梨卻沒有給他太多停駐的時間,
她搶過他手中的廢紙團,徑直丢在了垃圾簍裡。
“去給我煮點蜂蜜水解酒。”
今晚,阮梨在酒吧裡喝了不少。雖然以她往常的酒量并不至于喝醉,但架不住酒精反應磨人,也讓她比平時少了很多耐性。
因此,在吩咐李赫時,她所用的口吻甚是直白,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而隻是揚起下颌,就像下達某種不容置喙的指令。
李赫忽而想起了一點陳年舊事。
以前在念高中時,她就經常用這樣的語氣,對他說話。
有時是命令他幫她剝水果,有時是使喚他幫她拿快遞。
她總是頤指氣使地給他找活,好似樂于見到他圍着她轉的模樣。
這種熟悉的感覺,讓李赫立時恍若回到了高中時代。
果然,
他猜想的沒錯。
一旦沒有了第三者的打擾,他和她,就能夠慢慢地找回從前的感覺。
一切都在按照理想的軌道發展。
李赫從善如流地系上圍裙,走進廚房,點火,倒水,加蜂蜜攪拌、煮沸。
在他忙碌的間隙,阮梨就坐在客廳的沙發裡舒展四肢,玩手機來轉移注意力。
偶爾關掉手機的屏幕,用眼角的餘光,瞥向廚房門隙之間的那個身影。
他不僅沒有分毫的厭嫌或不耐煩,反倒迅速适應了這樣的氛圍。
阮梨望着眼前的這副場景,若有所思。
他不知道,
其實,她也在試探他。
試探他究竟想要什麼。
很快,蜂蜜水就煮好了。除此之外,餐桌上還擺了三盒洗好的、新鮮的草莓。
阮梨簡直匪夷所思:“哪來的草莓?”
李赫用下巴輕點垃圾桶内的超市購物袋,示意:“買的。”
在那天之後,他去同一家鮮果店裡買了很多次同一種草莓,但是,始終都感覺少了點味道。
或許,不是少了什麼味道。
而是少了喂草莓的人。
李赫的眸色不可言狀地變深。
“姐姐,想嘗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