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口,阮梨立馬便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
這幅模樣印刻在阮梨瞳孔裡,再搭配那句台詞——
她忽然覺得李赫好像一隻咬着飯盆來邀功讨賞的小狗。
她算是看明白了。
其實,他想要的,大概很簡單。
他想和她回到過去。
他的暗箱操作,已經讓她恢複了單身的身份,似乎也為喂草莓的這個親昵舉動,冠上了一層合理的道德面紗。
仿佛,接下來隻要他将牽引繩重新遞交到她手裡,他們就能繼續若無其事地扮演“姐姐和小狗”的遊戲,假裝那些隔閡從未發生過。
可是,那是不可能的。
和他談過一段異于尋常的戀愛,隻因她那時太過年幼無知。
而今,她變得更加成熟,和以往的心态,也早已大不相同。
他們早就不可能回到過去了。
阮梨望着眼前的那盒草莓,繼而又看向了李赫。
他的雙眼浸着露-骨的欲-望,在黑夜裡閃爍着别樣的光澤。
有如體内某種渴欲,再度被激活。
他對她的控制欲,已經與日俱增。
一旦開了這個口子,他的進攻便會愈演愈烈。
無論是搜查她的二手買賣記錄也好、還是偷拍她家裡的照片也好……那些不齒的行徑,畢竟還隻是停留在口頭層面的威脅之舉。
說到底,他并沒有真的做出什麼出格的事,而她也沒有真的損失些什麼。
但這一次,他對她的要挾,已經開始變了性質。
是他一手造成了如今她分手的局面,而她卻毫無還擊之力,隻能被迫接受他帶來的一切惡果。
這一次,他能從中作梗,揭穿她前男友腳踏兩條船的真面目,并因此而嘗到了甜頭;
保不準,下一次,他就會變本加厲,依樣畫瓢地憑空捏造出她下一個新男友“出軌的證據”,再度倒逼她做出抉擇。
不能任由這樣的勢頭發展下去——
“不,我不要。”
阮梨的拒絕沒有半分遲疑。
對上阮梨堅定不移的眼神,李赫卻無聲地用雙指一挑,從果盤中,撚起了一顆最為飽滿鮮嫩的草莓。
随後,朝她湊近。
直到,他颀長的身形在她的臉上投下了一片陰影,顯得壓迫感十足。
幽暗的環境,又更添了一絲道不明的暧昧。
這一次,他沒有給她說“不”的權力。
阮梨忽然感覺到,草莓紅潤的果尖抵在了她的唇縫之間,似乎意欲撬開她的貝齒。在幾番嘗試無果後,遂退出了半分,改為在她的唇角邊拍了拍,留下一圈若隐若現的清水漬。
李赫的聲息恰似久釀的陳酒,每一聲語調都裹挾着絲絲縷縷的暧昧,在空氣中暈染開來,勾人心弦。
“真的不要嗎?”
這一系列連貫的動作,讓阮梨開始幻視起了一些無端的聯想。
仿佛那顆草莓不再是草莓,而是變成了另一種難以言狀的東西。
這一下,臉紅的人輪到了她。
多年前記憶中的那條乖乖狗,如今竟然變成了桀骜的瘋犬,反咬了她一口。
又或許……
他從來都不是什麼乖乖狗。
先前的溫馴,也隻不過是他僞裝的假象,一切隻為了麻痹她的戒備,進而層層引-誘她掉入他的股掌之中。
她開始認真地思考,方才她縱容他進門的行為,是否也屬于引狼入室的一種。
羞恥與愠赧交加,阮梨知道自己逃不掉了,索性大張口——将那截草莓一口氣吞入腹中,而隻留下他手中空空的兩片綠葉以洩憤。
這次,是連草莓屁屁也沒給他留。
沒想到,這卻正中了李赫的下懷。
他勾着那綠葉的草莓蒂,卷進雙唇之間,眸底染着時隐時現的笑意。
那一絲笑,就像阮梨舌苔上蔓延開來的草莓味道一樣。
馥郁的果香占領鼻腔,放大她所有的感官。
最後,李赫又向她遞出了一顆新的草莓,故技重施,不厭其煩。
真就這麼饞這一口?
阮梨不信邪,這一次,獅子大張口,連綠葉子都沒給他留下。
她囫囵吞果,還來不及品嘗味道,唇瓣也沾染上了紅嫩的草莓果汁。
可下一秒,那汁水就被李赫伸出的指腹擦去。
他将濕潤的指尖放入唇中,含着抿了一口。那一瞬,表情有微妙的變化。
與此同時,鮮嫩的果肉在阮梨的齒間爆開,甜蜜汁水裹着微酸的澀味在舌尖跳躍。
一股默契的靈犀在二人之間稍縱即逝。
阮梨甚至産生了一股錯覺——
仿佛他能夠感她所感,在嘗到她唇舌味道的同時,也窺見她全數的心事。
那種凝視,讓阮梨湧起一股強烈的被掌控感,從頭到腳,泛起陣陣漣漪。
令人不寒而栗。
她以後還能好好吃草莓嗎?
恐怕,以後她每一次看到草莓,都會不禁想起這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幕。
據她所知,她是他的初戀,也是他至今唯一的一任對象。
他是從哪裡學來的這些把戲?
難道說,這也是一種無師自通的天賦?
阮梨的心跳暗自加快,面上卻是強裝鎮定。
憑什麼隻有她被盡數看穿,兵荒馬亂;他卻對她居高臨下,得心應手?
難道,他心底也這麼表裡如一,遊刃有餘?
阮梨從頭到尾審度着李赫,視線的落點,最終停在了他略微泛紅發顫的耳廓之上。
阮梨遽然朝之伸出手,李赫卻下意識地偏開了頭,阮梨眯眼一笑:“你躲什麼?”
對上李赫的視線,她才發覺,他此刻的目光終于不再靜無波瀾。
而是壓抑的,暗沉的,暗藏洶湧的。
難道,他也會害羞?
不——
比起害羞,
用“興奮”一詞來形容,更為貼切。
果然如此。
這個裝貨。
明明,他也在暗爽。
李赫仍然試圖去取草莓盒,“繼續。”
阮梨卻猛地按住了他的手,“事不過三。”
李赫的動作停住,慢慢收回了手。
見他這幅食髓知味的模樣,阮梨忽然靈光乍現,有了新的靈感。
她微微一笑。
她明白,他之所以大費周章地趕走她的前男友,無非就是想要取而代之。
他大概還單純地以為,隻要沒有了季雲,她就會順理成章地接受他的求愛。
既然如此,不如順勢而為。
在心理學上,有一種手段,叫捧殺。
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不如,就讓他短暫地陷入一場如泡影一般的美夢裡,
給一點甜頭,再徹底引燃他。
“一周見一次的約定,我今後會守約履行的。”阮梨說出今天的結束語,“夜深了,你可以回去了。”
這一次,李赫終于沒有再堅持。
他已經達到了今天的目的,算是不虛此行。
于是,他轉身離開了公寓,臨走前,還不忘提走了裝着垃圾的塑料袋。
阮梨剛目送李赫離開,沒多久,季雲的騷擾電話就又打了過來。
他已經糾纏了她快一周,像塊狗皮膏藥一樣,胡攪蠻纏。
總要有個了斷,阮梨耐着脾氣接起了電話。
“寶貝,你終于肯接我的電話了,是不是已經原諒我了?”
阮梨沒好氣地質問:“你想幹什麼?”
“我就是想再見你一面而已,”季雲磨破了嘴皮,“經過這三個月的相處,我感覺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真命,我不想就這樣錯過真愛,寶貝,你能不能再給我們一次機會?讓我向你證明我認錯的決心,好不好?”
對付這種賴皮,就得用一點特殊手段才行。
“好。那就見一面吧。”阮梨思索幾許,道,“時間你來定。”
季雲簡直不敢相信,幸福會來得如此突然,“太好了!”
挂了電話,他很快就将時間和地址發了過來,是一間很有名氣的情侶餐廳。
阮梨頓了頓,然後長按那個地址,直接轉發給了Blanc。
附文:
[本周見面的地方,過時不候]
正好将他們一網打盡。
想操控她,門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