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青曲點頭肯定:“我親眼看見的。”
鐘欲河哀聲地道:“估計一時半會取不出來。”
他坐于椅上,沉默許久,忽地站起身,轉身出去。
他再回來時,手上已拿了個小甕,他擔憂地看了眼仍是昏睡的程赢,坐回椅上,默念着什麼咒語。
江青曲平淡如水地看着。
沒用的。
怎麼辦也沒有用的。
他正念着,就見許多魔物翻滾出來,湧入了那個小翁。
鐘欲河蓋上蓋子,一臉沉重模樣。
“這些魔物可真兇猛。”他看着抖動的蓋子,急忙用力一蓋蓋上。
鐘欲河轉身走了,他去處理這些魔物,臨走前叮囑江青曲看好程赢。
現在偌大的病房,隻有病床上的程赢和江青曲。
江青曲看着沉睡着的程赢,湧起一陣酸楚。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望了眼窗外。
月光婵娟,本應該是個賞月的佳期的。
他有點,有點難受。
又是一次,沒能救下人。
說起來很奇怪,明明他是抱着完成任務的心态來救人的,在這裡待了幾年,真沒救下來後,卻多了幾分痛苦。
不隻是沒有救下一條人命那樣的痛苦,更多的,是參雜着複雜的感情。
就好像,他也成了這書裡的人一樣。
晨光熹微,程赢緩緩睜開眼。
他扶着頭,已經塗上了藥,止了血。
他看了眼睡去的江青曲,他竟是整夜未挪,中途鐘欲河來找過他,讓他回去睡覺,江青曲拒絕了。
是因為什麼?
他也說不清楚。
或許他真的,成了這書裡的一人了吧。
程赢剛想起身,頭上的傷又隐隐作痛,扶着頭緩了好一陣。
鐘欲河這時候正巧來了,他手中端着藥,是來給他換藥的。
“你昨天可真夠險的。”他将草藥擱置在桌上,為他拆下白布。
程赢這時還有微微作痛,忍疼道:“蕭老闆……怎麼樣了?”
鐘欲河邊為他換藥邊歎道:“我昨夜趕去的時候,雖然火被熄滅了,但人已經被燒的不成樣子了。他明明可以跑的,卻并沒有跑。”
程赢沉默須臾,語氣帶着沉重地道:“他是我叔叔。”
……
程赢将這些事娓娓道來,江青曲因有他的原因,想來也是沒說這件隐去的事。
鐘欲河聽完,滿是唏噓。
程赢捂着頭,不吭聲,不言語。
鐘欲河講道:“我已經把你體内的魔物清出來了,你在這裡歇上幾日就可以回去了。”
程赢怏怏不樂地道:“我本以為我爹娘做生意的錢是正經路來的,誰成想是這麼個來頭……我爹偷了錢,估計又攢了一兩年,跟我娘生了我後做的生意,一做就賺錢了,一做就賺錢了……”
他說到最後,聲音都在顫。
一做便财金皆收,而另一方的人卻在曆經痛楚。
鐘欲河撫慰他道:“誰能料到是這麼回事?世上難料到的事多了,錯不在你。”
程赢抖着身子,帶着哭腔道:“我知道錯不怪我,可我也受了這麼多年富貴……”
他淚打轉着,仍然是哭腔:“我弟弟死了,現在我叔叔也死了。”
短短一年,失去了自己一手養大的胞弟,又失去了自己的叔叔,怎麼會不傷心,不痛苦呢?
那滋味就像那夜的針紮進皮肉,再繼續往前推,直紮到心肉才善罷甘休。
江青曲這時醒了過來,但他并沒有擡頭,聽到這哭聲,他也跟着泛起幾絲愁意。
原先他寫程赢這個角色,就覺得他這一生太坎坷了,很少遇到平的路。
可是,現在他救不了他。
那心魔其實有一隻已經紮入心肉深處,是弄不出來的。
也就是說,程赢早晚會有一天,走火入魔,最終被殺死。
這種感覺,喘不上氣。
江青曲狠掐了把自己的腿肉,警示自己不要再想這些。
他隻是一個過客,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