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當日,風雪交加。
鐘欲河幫着清點着人數,江青曲在一旁坐着。
望着屋外的風雪,江青曲說不上來的情緒湧來,一陣難受。
自從程赢和沈别枝說了那日他叔叔的事後,心裡總是悶得慌,覺得這件事讓他太過壓抑,如今總算有了個大喜的事,面上也帶了些笑容。
看着冊子上的人名,鐘欲河合上那本冊子,對着江青曲說:“人齊了,我們走吧。”
于是,江青曲跟着鐘欲河,前去了宴席。
席上滿是祝賀聲,如同鞭炮般此起彼伏。
滿是紅色的裝潢,桌前的衆人皆是面上帶笑,一眼望去,座無虛席。
這桌上擺着些瓜果,江青曲就先吃了點墊墊肚子。
菜很快就上來了,鐘欲河給他夾了塊魚肉,便沒再管他,一味看着這滿屋的人,微微笑着。
沈别枝坐在喜轎中,掀起窗簾看了眼雪勢,這雪下的不大,想來能趕上時候。
她與程赢,人生難得的大事,是掩不住的些許緊張。
她又放下了簾子,輕輕笑了一聲。
那年她看到程赢在哭,是前安慰,其實不止因她心善。
很久很久以前,她是和程赢見過一面的。
那也是一個雪夜,她小時出去玩耍,一時貪了歡,找不到回家的路。
雪是那麼的涼,她雖身披不少衣物,卻還是覺得刺骨的寒。
她想去買一碗馄饨,到了攤前,那老闆是個男人,正和妻子聊着些什麼。見她來了,笑臉問她想要什麼。
沈别枝那時臉皮薄的很,問了老闆小碗馄饨的價,數了數荷包裡的錢,怎麼數也不夠,強忍的哭的沖動,正準備往前走的時候,碰巧跟身後來的人撞了個頭,頓覺頭發疼得慌。
這個人看上去是個跟她差不多大的男孩,見磕着她了,急忙詢問她有沒有事。
沈别枝這時本就想哭,被這麼一撞,頓時覺得天寒地凍,自己隻怕是要凍死在這了,于是禁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程赢見她哭起來,連忙給她擦淚,安慰她道:“你别哭啊!你是不是餓了,我給你買吃的!你想吃什麼?”
他看這女孩站在攤前,想來是餓了,因而吐出這麼幾句話,但願能讓她好點。
沈别枝這時止住了哭聲,懷揣着滿心的害怕,說:“我想吃馄饨。”
程赢聽聞此言,立刻掏出荷包,找老闆要了碗大碗的馄饨。
沈别枝拉住他,颦着眉說:“我吃不完。”
程赢剛掏出錢給了老闆,看了眼正準備下馄饨的老闆,說:“沒事,我也餓了,我一個人吃大碗的,也吃不完,咱們兩個吃一碗大碗的正好。”
兩個人走到一張桌前坐下來,見沈别枝有些哆嗦,程赢又脫下自己的衣物給她披上。
沈别枝有些難為情地說道:“你不冷嗎?”
程赢故作一副大人姿态說:“沒事,我天生就不怕冷。”
馄饨上來時,他犯起了哆嗦,其實他是有那麼點怕冷的,但是因自己磕了人家,心裡過意不去,隻好強裝着樣子說不怕冷。
他找店家要了兩個小碗,給沈别枝盛了幾顆馄饨,又舀了幾勺湯。
沈别枝吃着泛着熱氣的馄饨,有了熱食入肚,心裡也就不那麼害怕了。
程赢也咬了顆馄饨,肉餡混着油湯流到勺中,彙成了一勺肉湯。
程赢透過馄饨冒出的白氣裡,問對面的沈别枝:“你家裡大人呢?”
沈别枝搖搖頭,說道:“走丢了。”
程赢想了一番,又是裝作一副大人姿态,說:“你别怕,在你家人找到你之前,我保護你。”
沈别枝些許擔憂地問:“那要是他們找不到我呢?”
程赢這時又想了會,而後接着說:“那我保護你一輩子!”
沈别枝被這突如其來的回答逗笑了,聽到她笑,程赢也笑了。
吃碗那碗馄饨,正好她的父母找到這來,見自家女兒跟一個男孩待在一塊,沒什麼大樣,簡單問了問,檢查一番,朝程赢道了聲謝,給了他馄饨錢,正想走,就被程赢拉住了。
程赢跳下闆凳,一臉認真地道:“這是我陪給這個妹妹的。”那時他還不知道,沈别枝其實是比他大上些的。
他們說了不用,奈何程赢執意要還,便笑着收下了,臨走前給他了塊點心。
他們剛牽着沈别枝走出那家小店,程赢就見沈别枝又跑回來。
“你叫什麼名字?哪家的?”她嘴裡的氣化作了白氣,在雪天裡消散開來。
程赢看着她的眼睛,說道:“我叫程赢,東邊程家的。”
沈别枝喃喃自語地重複了幾遍,朝他道了聲謝,轉身走回去了。
如今沈别枝想到這裡,心裡都是歡喜。
她當年未曾告知自己姓甚名誰,家住何處,隻怕程赢早就是忘了的,她卻一點都沒忘。
那年聽到門派來了個新人,一打聽,聽到這個名字她還不怎麼敢确信,直到又打聽到是東邊程家的孩子,她這才敢真的确信,當年的那個男孩,如今成了她的師弟。
那天她剛要去食堂吃飯,就聽到修煉地有哭聲,聞聲探去,就見程赢在那裡小聲地哭着。
看着他哭的身影,不知怎的,笃地想起當年自己哭的身影。
她走上前,安慰了好一陣。
兒時,少時,現如今,都是那個人。
從始至終,從未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