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薛懷瑾再次醒來,已是翌日清晨,天光破曉。
身下柔軟,是睡了好些日子的貓窩,但這份柔軟也抵不住身上的疼痛還有僵硬。
記憶慢慢回籠,那幾隻惡犬利齒流涎的兇殘模樣再度浮現。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低頭一看,入眼全是紗布和夾闆,就連腦袋上都纏了厚厚的紗布,讓他轉頭這個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
“咪~”
【不是,他傷得這麼重嗎?】
也是這一聲動靜,将手裡抄了一半的祈福消災的道經放下,忙跑過去瞧了。
“小貓你終于醒了,我都擔心死了,還以為你挺不過來了呢!”
再次看到小三花水靈靈的眼睛,聽到那聲嬌嬌嗲嗲的咪聲,桑瑜高興得跟什麼似的。
想去摸一摸它,一時找不到地方,手從纏滿紗布的身上再到腦袋上,最後隻能按一下小貓粉色的鼻子。
薛懷瑾驟然被襲了一下鼻子,隻覺得那裡酥麻酥麻的,想撓一下都做不到。
“咪。”
【想太多了,就憑那幾隻惡犬也想要我的命?】
被那三條惡犬欺辱的一幕幕被薛懷瑾故作風輕雲淡地掩飾起來,全然忘了昨日自己是何種凄慘模樣。
雖然不知道小三花想表達什麼,但桑瑜就覺得它是在安慰自己,又掐掐摸摸了它的小臉蛋。
雖然現在還瘦着,但她相信很快就會肥嘟嘟起來的。
“還好小杏林的田大夫醫術精湛,就是你身上這傷太多了,腿也傷了一隻,當時流了好多血,那幾條惡犬真是可惡,今日敢傷害小貓,明日便敢傷害孩童,定要城中武侯将它們收拾了!”
小娘子絮絮叨叨的,每一句都是對他的關心和疼惜,這讓薛懷瑾渾身都不自在。
除了阿娘,就連阿爺都不曾這麼輕言細語關切過他,如今被一個比他還小上幾歲的小娘子這般對待,薛懷瑾不自在的同時還有幾分微妙。
這感覺好古怪,但似乎……也不賴。
“咪~”
【無礙,就是被那惡犬咬了幾口,等日後我回去再好好找它們算賬。】
想起昨日被那隻流着涎水的狗嘴叼着脖頸往牆上甩的疼痛,還有腿被利齒穿透的劇痛,薛懷瑾又是一陣大喘氣。
“餓了吧,從昨晚你就沒吃東西了,一定餓極了。”
“快,去廚房将豬肉糜拿來。”
阮秋得令而去,很快能将廚房溫着的肉糜端了來,瓷蓋掀開,除了豬肉丁外,還有細碎的菜丁,翠綠翠綠的,點綴在肉中看起來十分清新。
小三花如今全身都是傷,被紗布纏得像個角黍,根本無法動彈,更别提自己爬起來吃飯。
自己的小貓也不假手于人,桑瑜從阮秋手中接過豬肉糜,歎息道:“你身上有很多傷口還沒愈合,田大夫說此期間不能碰發物,許多肉都不能吃了,不過放心,我家的廚子手藝好,做出來的豬肉不腥膻,快吃點填飽肚子。”
說着,桑瑜舀出一勺肉糜,就往小三花嘴裡塞。
薛懷瑾看見了裡面的菜葉子,心中有些拒絕。
他從小到大都不愛吃素,為此阿娘不知惱了多少次,罵了多少次。
薛懷瑾覺得菜的味道實在太難聞了,一股子生澀古怪的味,他愛吃肉。
然他肚子現在很餓了,況且因為一點菜丁就計較實在矯情,薛懷瑾思量幾息,迎着那隻勺子張開了嘴。
桑瑜見小三花如此聰穎識趣,喜笑顔開将肉糜喂了過去。
本是你情我願的一場投喂,但桑瑜忘記了貓嘴和人嘴很有區别,小貓雖咽下去了一些,但更多的肉糜卻是流了出來,污了嘴巴,還髒了貓窩。
一人一貓都是一愣,不過兩人情緒不同。
桑瑜是覺得自己沒有思慮周全,有些不好意思。
薛懷瑾則是醜态被眼前的小娘子瞧見了,内心窘迫難當。
就好像三叔家那個三歲半的小傻子堂弟,三嬸每喂一勺都要給他拿帕子擦嘴。
天爺,太掉面子了。
不管他内心如何波濤洶湧,小娘子皆不知,隻一臉歉意地說着什麼。
然後,她将肉糜擺在了他跟前,薛懷瑾瞧了一眼自己被包成蘿蔔的四條傷腿,出了一聲。
“咪?”
【你不會狠心到讓我自己爬過去站起來吃吧?】
薛懷瑾不信她會這麼對待他,畢竟這小娘子看起來很稀罕他。
剛咪完,他就被小娘子輕柔地抱了起來,停在了那碗肉糜跟前。
“快吃吧。”
簡簡單單三個字輕柔中帶着憐愛,是薛懷瑾從未體會過的柔情蜜意,他僵了好半天的腿仿佛都軟了幾分。
“咪~”
【就非要這樣嗎?】
薛懷瑾有點郁悶,回頭沖着她問了句,盡管根本沒人聽得懂他。
“愣着作甚,快吃啊!”
小三花被包成個角黍後重量也跟着沉了幾分,桑瑜托着它催促道。
既如此,薛懷瑾大大方方從了,開始大吃特吃,漸漸填飽了自己的肚子。
阮秋又端來羊奶,桑瑜又托着它喝了半天,胳膊漸漸酸了。
等小三花吃好喝好,桑瑜将貓往窩中一放,松快手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