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娘,這竹葉青是怎麼賣的?”
“二十文一壇。小客官,你真是來得巧,這批次的酒香醇甘冽,賣的很好,剩的不多了。”
“好,那我要一壇。”
季月槐掏出錢袋子,爽快付錢。他不會喝酒,買來是為了祭拜江師伯的。
街角,秦天縱正倚在牆邊等自己。他出門前特意喬裝過,雖穿着低調簡單的常服,但身姿英挺,難掩渾身逼人的貴氣。
橋邊賣栀子花的小姑娘不自覺地呆呆瞧着,被姐妹推搡了一把,才臉紅着埋下頭,繼續編着花環。
秦天縱的手上拎着兩塊肥瘦相間,被捆得嚴嚴實實的扣肉。
這當然是為來福買的。季月槐打趣道:“咱們一個抱酒壇子,一個拎扣肉,算不算是酒肉朋友?”
秦天縱卻沒回答,他将季月槐往身後拽,目光如箭般銳利看向驿棧那邊。
一群江湖人士從驿棧走出。他們皆身着紅衣,繞額系繁瑣的鑲金頭鍊,穿着打扮頗有異域風情。
為首的二人,看上去是對兄妹倆,哥哥鳳眼丹唇,眉眼猶如被細緻雕琢過的,華麗的金飾都壓不住他昳麗的容光。
他從妹妹手裡接過咬了一口的糖葫蘆,寵溺地點點她的額頭。
而妹妹則是心不在焉,噘噘嘴,散漫地把玩着手裡的金銅錢——她長得也漂亮,有種驕縱任性的美,整個人像朵嬌豔欲滴的紅牡丹。
“這些莫非是金楓谷的人?”季月槐小聲詢問。
秦天縱微微颔首。
金楓谷崔氏一脈以暗器見長。崔無煥,崔無情兩兄妹傳承谷主衣缽,一手金錢镖名動四方。
不過,為何秦天縱要拉自己往邊站。難道說,他與這兄妹有嫌隙不成?
季月槐暗暗思索着,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卻隻聽得一聲嬌喝:
“這個好看,賞!”
哪個好看,賞什麼?
季月槐錯愕地擡頭,隻見崔無情停下腳步,懶洋洋地用下巴點點這邊,而她身後的侍從端了一小捧金葉子,恭敬地遞給自己。
秦天縱擡眼,冷冷瞥了對方一眼。
饒是季月槐這樣會講話的,此刻也實在不知如何應對,他失笑道:“姑娘,您這是要?”
崔無情撩撩頭發,滿不在乎道:“我喜歡美人,你挺美的,我挺喜歡你。”
季月槐瞠目結舌,如此直白坦蕩的姑娘家,他還是第一次見。
但金葉子這等貴重之物,他當然不會收下,季月槐笑盈盈地婉言回絕:“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領,我……”
崔無情揮揮手,打斷道:“本小姐有的是錢,金葉子和樹葉子沒差,乖,拿着就是。”
“若實在過意不去,那——”
話音未落,崔無情勾勾嘴角,伸手想去挑季月槐的下巴。
季月槐還沒來得及躲,身旁沉默多時的秦天縱動了,他猛地橫刀攔在了二人之間,面若寒霜地擋下崔無情的手。
瞬間,氣氛凝固至冰點。
秦天縱的臉很臭,崔無情的也是。
劍拔弩張之際,崔無煥上前一步,笑着打圓場:“諸位見諒,情兒在家嚣張慣了,冒犯了您的友人,實乃無心之舉。”
生雲台兩屆魁首會面,一個手裡拎着扣肉,一個拿着糖葫蘆,真是有趣的很。
季月槐心想,秦天縱多半是見識過崔小姐豪爽的做派,才護住自己的。幸好,他跟崔家人并無仇怨。
“嘁。”
崔無情不多糾纏,撇撇嘴,潇灑離開,轉身去跟橋邊的小姑娘買花去了。
崔無煥見妹妹走遠,正了臉色,恭維道:“在下金楓谷崔無煥,久聞秦公子英名,今日會晤,方知凜然正氣猶勝傳聞。”
秦天縱收刀:“閣下謬贊。”
崔無煥又轉向季月槐:“這位小友,真是對不住。若下次有機會來我金楓谷,無煥定派人好好招待,以彌補今日之過。”
崔氏兄妹同行遠去,季月槐瞧着他們的背影,忍不住感歎:“這兄妹倆還真是一對妙人,性子剛好互補。”
秦天縱對此不置一詞,顯然不是很認可,隻是默默趕路。
二人回到來福愛待的那棵老樹下。
暖日融融,郁郁蔥蔥的枝葉向晴空伸展,間隙漏下滿地的碎金。
秦天縱垂眸盯着季月槐。沒注意到手中的油紙包弄得有點皺,琥珀色的醬汁從邊緣滲出,弄髒了他繃帶纏成的護腕。
季月槐蹲在細碎的金光裡,用木刀柄掘開潮濕的泥土,頭上的發帶乖順地垂在鎖骨處。
秦天縱沉默半晌,開口道:“來福貪嘴,有次偷偷叼走師伯用來下酒的鹽水鵝,被繞樹追了三圈。”
“那它被追到沒有?”季月槐将最後一捧土拍實:“江師伯肯定氣壞了。”
秦天縱搖搖頭:“沒追到。”
季月槐忍不住笑了:“那來福肯定吃的肚子都撐啦。”
片刻後。
二人面對面,坐在石桌邊幹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