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之前還行的啊。”接完線他試着撥弦,音響沒有聲音。
汪霖鈴湊過去,好奇地問:“怎麼了?”
範作一繼續撥弦,他大概知道是什麼問題了,“裡面線路出問題了,我得找我師父給我修修。”
音響是一個扇形的黑色方塊,底部有四個滾輪,大概五六十厘米的高度,頗有分量。汪霖鈴擔心範作一拿不動,跟在他尾巴後面想搭把手。
範作一背着吉他,一手提着音響。他走了幾步緩緩停住,扭頭問汪霖鈴要不要一起去。
“要要要。”汪霖鈴很興奮,全然忘了被女生堆圍住的向尋,他就算是想脫下這身衣服也走不開了。
範作一也不跟汪霖鈴客氣,把吉他丟給汪霖鈴背。汪霖鈴瘦瘦小小的一個,背着吉他的場面看上去有些力不從心。實際上吉他沒有那麼重,隻是有些勒脖子。
文體周學生可以任意進出,隻要向安保處說明出校的緣由,基本上都會準許出校。路過本班攤位的時候,小松坐在花壇上,望着身前吹泡泡的柏圓圓,雖然他極力壓制嘴角,但笑意就像沖破土壤的嫩芽,鮮明極了。
這次月考換位置,他們成了同桌。
音響滾輪與地面接觸發出聲音,安保室的人員問範作一出校幹嘛去,範作一解釋用來宣傳的音響壞掉了得出門修理。
安保人員看了一眼範作一的大音響,“行,去吧,早些回來。”
“好。”
汪霖鈴想起合唱隊形她就在範作一旁邊,可是她上台站到最邊上的時候,範作一也隻是看了汪霖鈴一臉,汪霖鈴則是習慣性展開她的笑容,帶着期待,她以為範作一會和她說幾句話。
在一年前,汪霖鈴剛進這個班的時候,範作一早讀遲到被老張罰當衆展示才藝。隔天的最後一節晚自習,範作一被班班通屏幕的熒光從背後照着,所有人都看不清他的表情,隻有吉他的聲音緩緩流出。
那樣的吉他聲曾被汪霖鈴形容成海浪拍打着的島上刮起一陣無名的風,把所有東西和記憶都吹散了。
後來她才知道那叫指彈,她第一次聽到指彈,坐在台下暗處的她,聽完指彈的最後一個音節哭得淚流滿面。
時間快到正午,陽光驅散清晨的寒意,街上能看到不少穿着校服的一中學生,三五成群,手裡都提着塑料袋,應該是采購的食材,或是供自己班級聚會的食品。
範作一與高一時相比,胖了一圈。不過有他一米八的大個子撐着,整個人稱得上魁梧,頂多臉上肉一圈又一圈,看起來胖一些,絕不會缺少力量。
他拖着音響,如同拖着空行李箱,他腳步沒有太快,保持和汪霖鈴并肩。
“這個音響,帶着那麼麻煩,幹嘛還去修啊。我看沒有也不影響。”
“我特地帶來的,不用白費我一番力氣。”範作一解釋道,“你不是也想唱歌嗎,無線麥我也帶了。”
汪霖鈴還以為他和焦似杭她們玩得開心早把她忘了,沒想到以前嘟嘟囔囔說出的話,他還記着,汪霖鈴喜不自勝,“嘻嘻,你還記着呢。”
她也記得範作一的許多事,例如他是一個家教特别好的男生,馬路讓她走内側,下車給她擋着頭,聽别人說話總是躬身,走路從來不會把她甩在身後。
可沒想到範作一并不表裡如一,他很花心,喜歡外表靓麗的女孩子,他用自己的一身才華,女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唯獨對身邊的汪霖鈴沒有動過這個心思。
第一次可以在班裡選擇同學熟悉的那個周末,範作一選擇了汪霖鈴。他們從學校去範作一的家,從家逛到環境幹淨的燒烤店,範作一幾乎談論了自己一半的生活。
他談論初戀如何改變了他玩世不恭的暴躁性格,談論自己家樓下他和好朋友聚會的場面,談論他在自己的卧室如何吻了喜歡的女孩,談論他對學習吉他指彈的心路曆程。
汪霖鈴時常回想那個時刻,他傾吐這些,是因為沒有人聽,還是他見第一面就對汪霖鈴無比信賴。撇去這些疑慮,她很樂意自己的時間被他人的叙述塞滿。
畢竟剛開始,這個班上沒有人選擇她,甚至沒有人産生想要靠近她,了解她的欲望。她的氣質陰郁,顯得格格不入,人們都默認了她不需要如影随形的朋友。
人一旦脫離了原來的狀态,在新的生活中總要走錯路才學會瘸着腿哭喊自己領悟了。親情,友情和愛情無一例外。
她想自己被觸動的時刻,大概是範作一語氣平淡地告訴她,當他每天練完琴回到家,五六點的家裡空蕩蕩的。昏暗,看不見一個影子。混迹在人群,範作一能夠感知,卻從不宣之于口。
氣溫在零上零下波動,似乎是知道這五天是文體周,常年濕潤的南方小縣城最近一滴雨也沒下。路面幹燥但沒有灰,日光不是暴烈的直白,被水汽和灰塵折射過光線後僅帶來适度的溫暖,身子可能熱不起來,卻把臉照的暖暖的。